高适精选古诗赏析
高适（约700—765），字达夫，一字仲武，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人。高适是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与岑参并称“高岑”。其诗笔力雄健，气势奔放，以七言歌行最富特色。有《高常侍集》等传世，《全唐诗》编其诗四卷。
高适
开元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2]，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3]。
汉家烟尘在东北[4]，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5]，天子非常赐颜色[6]。
金伐鼓下榆关[7]，旌旗逶迤碣石间[8]。
校尉羽书飞瀚海[9]，单于猎火照狼山[10]。
山川萧条极边土[11]，胡骑凭陵杂风雨[12]。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13]，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14]，玉箸应啼别离后[15]。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16]，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17]。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18]？
君不见沙场争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注释】
[1]此诗描写塞北征战之苦，歌颂将士英勇抗敌的爱国情怀。
[2]元戎：主帅。
[3]和：以诗作答。
[4]汉家：此指唐朝。烟尘：此指烽火，泛指边警。
[5]横行：驰骋沙场。
[6]非常：格外。赐颜色：赏识。
[7]（chuānɡ）：敲打。
[8]逶迤：连绵不绝的样子。碣石：山名 。在今河北昌黎。
[9]校尉：武将官名。此处泛指将领。瀚海：沙漠。
[10]单于：古代匈奴首领。
[11]极边土：一直到边境的尽头。
[12]凭陵：冲击。
[13]恩遇：朝廷的恩典。
[14]铁衣：铠甲。此指远征战士。
[15]玉箸：此借指闺中少妇。
[16]边风飘飘那可度：无法借助风向家乡传递信息。
[17]刁斗：军中铜制饮具，夜间用以巡夜打更。
[18]顾勋：因军功而获得功名利禄。
李颀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2]。
行人刁斗风沙暗[3]，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4]。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5]。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
【注释】
[1]此乃拟古之作，描写塞外征战的艰苦生活，表达反战思想。
[2]饮马（yìn）：使马喝水。
[3]刁斗：一种铜制饮具，夜间用其打更。
[4]胡儿：在胡地的将士。
[5]“闻道”二句：听说玉门关被阻断着，不能回家，只能追随将军去拼命。遮，阻挡。轻车，此处指将领。
王维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余[2]。
良人玉勒乘骢马[3]，侍女金盘脍鲤鱼。
画阁珠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
罗帏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
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
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4]。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璅[5]。
戏罢曾无理曲时[6]，妆成只是熏香坐[7]。
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
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注释】
[1]此诗极写洛阳女儿的富丽豪贵，并以比兴手法写出才士因出身贫寒而不遇。
[2]才可：刚好。
[3]良人：古时妻子对丈夫的尊称。
[4]珊瑚：此处比喻极其贵重。
[5]九微：此喻灯具之高雅精美。花璅（suǒ）：雕花窗格。
[6]理：温习。
[7]熏香：用香料熏衣服。
王维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2]。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3]。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奔腾畏蒺藜[4]。
卫青不败由天幸[5]，李广无功缘数奇[6]。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7]，今日垂杨生左肘[8]。
路傍时卖故侯瓜[9]，门前学种先生柳[10]。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11]。
誓令疏勒出飞泉[12]，不似颍川空使酒[13]。
贺兰山下阵如云[14]，羽檄交驰日夕闻。
节使三河募年少[15]，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16]。
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17]。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立功勋。
【注释】
[1]此诗描写了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烽火重燃后壮心不已，一心为国立功。
[2]胡马：匈奴人的马。
[3]肯数：“岂让”之意。邺下黄须儿：即曹彰，曹操第二子。因胡须黄，故曹操称之为“黄须儿”。
[4]蒺藜：本为带刺的植物，此指铁蒺藜，对阵时用作障碍物。
[5]卫青：汉之名将。天幸：上天的庇护。
[6]数奇（jī）：命运不佳之意。
[7]无全目：比喻射术精湛。
[8]今日垂杨生左肘：指老将年事已高，肘下肌肉松弛下垂，如肉瘤一般。
[9]路傍时卖故侯瓜：比喻老将家中贫寒。
[10]先生柳：陶渊明弃官隐居，因门前有五棵柳树，自号“五柳先生”。
[11]虚牖（yǒu）：敞开的窗。
[12]疏勒：汉疏勒城，在今新疆喀什噶尔。
[13]使酒：纵酒使气。
[14]贺兰山：在今宁夏西北部，唐时为前线。
[15]节使：使臣。三河：汉时以河东、河内、河南为“三河”，辖境在今山西西南部和河南北部一带。
[16]聊：且。动星文：指剑上所刻的七星纹闪光流动。
[17]耻令越甲鸣吾君：指老将抱着必死的决心。越甲，越国军队。鸣吾君，惊扰我的国君。
王维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2]。
坐看红树不知远[3]，行尽青溪忽值人。
山口潜行始隈隩[4]，山开旷望旋平陆[5]。
遥看一处攒云树[6]，近入千家散花竹[7]。
樵客初传汉姓名[8]，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源[9]，还从物外起田园[10]。
月明松下房栊静[11]，日出云中鸡犬喧。
惊闻俗客争来集[12]，竞引还家问都邑[13]。
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
初因避地去人间，更问神仙遂不还。
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
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
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注释】
[1]此为新乐府，咏陶渊明之《桃花源记》。原题下注“时年十九”。
[2]津：溪流。
[3]红树：指桃花林。
[4]隈隩（wēi'ào）：山崖弯曲处。
[5]旷望：遥望。旋：突然。
[6]攒（cuán）：聚集。
[7]散花竹：到处是花与竹。
[8]樵客：原指打柴人，此指桃源中人。
[9]武陵源：此指桃花源。
[10]物外：世外。
[11]房栊（lónɡ）：窗户。
[12]俗客：指武陵渔人。
[13]都邑：指桃源人原来的家乡。
噫吁嚱[2]，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3]。
尔来四万八千岁[4]，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5]，可以横绝峨嵋巅[6]。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7]。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8]，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9]。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缘[10]。
青泥何盘盘[11]，百步九折萦岩峦[12]。
扪参历井仰胁息[13]，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14]。
但见悲鸟号古木[15]，雄飞从雌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16]，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17]。
连峰去天不盈尺[18]，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19],崖转石万壑雷[20]。
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21]！
剑阁峥嵘而崔嵬[22]，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23]。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24]。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注释】
[1]原为乐府《相和歌·瑟调曲》的旧题，展现了蜀道之艰险、崎岖。
[2]噫吁嚱（xī）：惊叹声。
[3]“蚕丛”二句：蜀国开国史事，时间遥远不知情。
[4]尔来：自那时以来。四万八千岁：比喻时间长久。
[5]鸟道：形容极其狭窄的山路。
[6]横绝：横渡。
[7]天梯：陡峭的山路。石栈：石道。
[8]高标：指高山。
[9]回川：迂曲的河流。
[10]猿猱（náo）：善攀爬的猿猴。
[11]盘盘：形容曲折回旋。
[12]萦：绕。
[13]扪参（shēn）历井：形容山路极高，可以摸到天上的星宿。
[14]巉（chán）岩：险峻山岩。
[15]号：悲鸣。
[16]子规：此指杜鹃鸟。
[17]凋朱颜：容颜老去。
[18]去：离。盈：满。
[19]飞湍（tuān）：飞奔而下的急流。喧豗（huī）：喧闹声。
[20]（pīng）：水击岩石。壑：山谷。
[21]嗟（jiē）：感叹词。尔：你。
[22]峥嵘而崔嵬：形容山峦险峻。
[23]“所守”二句：如果守关之人不是善良可靠之人，那就同遇着豺狼一样。或，如果。匪亲，不是可靠的人。
[24]“杀人”以上四句：行于蜀道，既要躲避猛兽毒蛇，还要防备杀人强盗。
李白
其 一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2]。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3]，上有青冥之长天[4]，
下有渌水之波澜[5]。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6]。
【注释】
[1]此处选了李白所作的三首《长相思》中的两首。均咏闺中少妇对远战沙场的丈夫的相思之苦。
[2]簟（diàn）：竹席。
[3]美人：指所想念之人。
[4]青冥：青天。
[5]渌水：清水。
[6]摧：伤。
其 二
日色欲尽花含烟[1]，月明如素愁不眠[2]。
赵瑟初停凤凰柱[3]，蜀琴欲奏鸳鸯弦[4]。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5]，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6]，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注释】
[1]花含烟：花丛中水雾缭绕。
[2]素：白绢。
[3]赵瑟：相传古时赵国人善于弹瑟，故此称赵瑟。
[4]蜀琴：指好琴。
[5]燕然：燕然山。此指丈夫征戍之地。
[6]横波目：秋波流动的眼睛。
李白
金樽清酒斗十千[2]，玉盘珍羞直万钱[3]。
停杯投箸不能食[4]，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天。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5]。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注释】
[1]此诗写诗人辞官还家放浪江湖的激愤情绪。行路难：乐府《杂曲歌辞》之旧题，以言世路艰难以及离别伤悲为内容。
[2]金樽：指精美的酒器。斗十千：一斗酒值十千钱，极言酒好价高。
[3]珍羞：珍贵的菜肴。直：通“值”。
[4]箸（zhù）：筷子。
[5]“闲来”二句：用两个典故，比喻人生遇合无常。
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2]。
岑夫子，丹丘生[3]，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4]，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5]。
主人何为言少钱[6]，径须沽取对君酌[7]。
五花马，千金裘[8]，
呼儿将出换美酒[9]，与尔同销万古愁。
【注释】
[1]此诗借酒抒怀，诗人以睥睨权贵、弃绝世俗的气概在醉乡中对现实的泄愤和不满。
[2]会须：正当。
[3]岑夫子：即岑勋。丹丘生：即元丹丘。二人均为李白之友。
[4]钟鼓馔（zhuàn）玉：泛指富贵人家豪华的生活。钟鼓，富贵人家宴会时用的乐器。馔玉，吃精美的饮食。馔，吃喝。
[5]恣：任意。欢谑（xuè）：欢笑。
[6]何为：为什么。
[7]沽取：买来。
[8]五花马：指名贵的马。千金裘：名贵的皮衣。
[9]将出：取出。
车辚辚[2]，马萧萧[3]，
行人弓箭各在腰[4]。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5]。
道傍过者问行人[6]，行人但云点行频[7]。
或从十五北防河[8]，便至四十西营田[9]。
去时里正与裹头[10]，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11]。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12]。
况复秦兵耐苦战[13]，被驱不异犬与鸡[14]。
长者虽有问[15]，役夫敢申恨[16]？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17]。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注释】
[1]此诗描写了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杜甫作诗讥刺之。行：一种乐府歌曲的体裁。
[2]辚辚：车行走的声音。
[3]萧萧：马鸣声。
[4]行人：出征之人。
[5]干：冲。
[6]过者：杜甫自称。
[7]点行（hánɡ）：点名。频：次数多。
[8]十五：十五岁。
[9]四十：四十岁。营田：屯田。
[10]里正：唐时每百户为一里，设里正一人，管理农桑、赋役、户籍等事。
[11]武皇：指汉武帝。此隐喻唐玄宗。
[12]无东西：指庄稼长得杂乱，难辨东西。
[13]秦兵：关中之兵，最善勇战。
[14]被驱：被役使。
[15]长者：行人对杜甫的尊称。
[16]敢：岂敢。
[17]“且如”二句：指关西游弈使王难得征兵攻吐蕃事。休，罢。关西卒，函谷关以西的士卒，即秦兵。
杜甫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2]，肌理细腻骨肉匀[3]。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4]。
头上何所有，翠微叶垂鬓唇[5]。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6]。
就中云幕椒房亲[7]，赐名大国虢与秦[8]。
紫驼之峰出翠釜[9]，水精之盘行素鳞[10]。
犀箸厌饫久未下[11]，鸾刀缕切空纷纶[12]。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13]。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14]。
后来鞍马何逡巡[15]，当轩下马入锦茵[16]。
杨花雪落覆白，青鸟飞去衔红巾[17]。
炙手可热势绝伦[18]，慎莫近前丞相嗔[19]。
【注释】
[1]此诗揭露了杨国忠兄妹荒淫腐朽、作威作福的丑态。
[2]态浓：姿态浓艳。意远：神情高雅。淑且真：娴静和端庄。
[3]肌理细腻：皮肤细嫩光滑。
[4]蹙（cù）金孔雀：用金线绣成的孔雀。
[5]翠微：青翠色。（è）叶：彩花叶。鬓唇：鬓边。
[6]腰衱（jié）：裙带。衱，衣服后襟。
[7]就中：其中。椒房亲：本指皇后亲戚，此指杨家亲戚。
[8]赐名：指赐封号。
[9]翠釜：精致华美的锅。
[10]水精：水晶。素鳞：白色的鱼。
[11]箸：筷子。厌饫（yù）：饱而腻。
[12]鸾刀：切肉用的刀。缕切：细切。 “鸾刀”以上四句写杨氏外戚家饮食之精。
[13]“黄门”二句：写杨氏外戚深受皇帝宠爱。
[14]杂遝（tà）：纷乱。实要津：占满了各个重要的职位。
[15]后来鞍马：最后来到的那匹马。此指杨国忠。
[16]锦茵：锦绣地毯。
[17]青鸟：一种神鸟。后用指男女之间传递信息的信使。
[18]炙手可热：形容气焰灼人。
[19]嗔：恼怒。
杜甫
少陵野老吞声哭[2]，春日潜行曲江曲[3]。
江头宫殿锁千门[4]，细柳新蒲为谁绿。
忆昔霓旌下南苑[5]，苑中万物生颜色[6]。
昭阳殿里第一人[7]，同辇随君侍君侧[8]。
辇前才人带弓箭[9]，白马嚼啮黄金勒[10]。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11]。
清渭东流剑阁深[12]，去住彼此无消息[13]。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14]。
黄昏胡骑尘满城[15]，欲往城南望城北。
【注释】
[1]此诗是诗人感叹曲江的昔盛今衰，表达了其爱国主义情怀。江：指曲江。
[2]少陵野老：杜甫自指。
[3]潜行：偷偷地走。曲：河水弯曲之处。
[4]江头宫殿：指建在曲江岸边的宫殿。
[5]霓（ní）旌：此处代指皇帝。
[6]生颜色：发出光彩。
[7]第一人：指最受宠爱的人。此喻杨贵妃。唐代诗人常以飞燕喻杨贵妃。
[8]辇（niǎn）：皇帝的车子。
[9]才人：宫中女官。
[10]啮（niè）：咬，衔。
[11]“明眸”二句：指杨贵妃已魂归马嵬坡了。
[12]清渭：清澈的渭水。
[13]去住：死去的和活着的。
[14]岂终极：哪有终极之日。
[15]胡骑（jì）：指叛军的坐骑。
杜甫
长安城头头白乌[2]，夜飞延秋门上呼[3]。
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4]。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5]。
腰下宝玦青珊瑚[6]，可怜王孙泣路隅[7]！
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
已经百日窜荆棘[8]，身上无有完肌肤。
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9]。
豺狼在邑龙在野[10]，王孙善保千金躯。
不敢长语临交衢[11]，且为王孙立斯须[12]。
昨夜东风吹血腥，东来橐驼满旧都[13]。
朔方健儿好身手[14]，昔何勇锐今何愚[15]？
窃闻天子已传位[16]，圣德北服南单于[17]。
花门剺面请雪耻[18]，慎勿出口他人狙[19]！
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20]！
【注释】
[1]此诗截取某王孙流离民间的片断以反映安史之乱所造成的巨大灾难。王孙：皇帝后代。此指李氏宗族。
[2]头白乌：白头乌鸦，有不祥之兆。
[3]延秋门：玄宗从此门出宫奔蜀。
[4]胡：此指安禄山的军队。
[5]“金鞭”二句：谓玄宗仓皇逃命，而舍弃李氏骨肉于京中。金鞭，皇帝所用马鞭。九马，指御马。
[6]宝玦（jué）：玉佩。
[7]路隅：路边角落。
[8]窜荆棘：在野外流浪。
[9]“高帝”二句：指李氏王孙都有其容颜特征。隆准，高鼻。龙种，指王孙。
[10]豺狼在邑：指安禄山在洛阳称帝。
[11]交衢（qú）：交通要道。
[12]斯须：一会儿。
[13]橐（luò）驼：骆驼。旧都：指长安。
[14]朔方健儿：指哥舒翰所率河陇、朔方军队。
[15]昔何勇锐今何愚：谓哥舒翰军二十万守潼关，却被安禄山打败。
[16]窃闻天子已传位：指唐玄宗禅位，肃宗于灵武即皇帝位事。
[17]单于：北方匈奴的首领称单于。
[18]剺（lí）面：即“梨面”，匈奴古俗以刀割面流血，以示忠诚。
[19]狙（jū）：猕猴。
[20]五陵：长安有汉五陵，称“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唐玄宗以前也有唐五陵，称“献陵”“昭陵”“乾陵”“定陵”“桥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