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周瑞家和王善保家的男仆和女奴》文学人物形象鉴赏|分析|特点

红楼梦词鉴赏《红楼梦鉴赏辞典·人物形象鉴赏·贾府的男仆和女奴》

在贾府的女仆中,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叫“陪房”。所谓“陪房”, 是旧时富贵人家陪嫁的女仆,因其跟随女主人时间长、关系深,故往往在奴仆中较有脸面和地位。这里介绍的就是两个有代表性的陪房。

1. 周瑞家的: 贾府中颇有权势的女管家

周瑞家的为王夫人陪房。荣府中由于贾母偏爱,荣府大权由王夫人执掌。王夫人又不太管事,故实际是凤姐管家。凤姐虽是贾赦、邢夫人之儿媳,但又是王夫人之内侄女,故一切听命于王夫人。荣府内部的事务就全掌握在王夫人和凤姐两人手里。周瑞家的因是王夫人陪房,自然就成为荣府女仆中炙手可热的女管家。

还早在小说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作者就花笔墨写到了她。原来当年因她丈夫周瑞为争买田地一事,曾多得刘姥姥女婿狗儿之力,故刘姥姥想到荣府打秋风就首先想到了她,而她为了显示自己在贾府中的地位,也一口答应帮刘姥姥引荐:“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呢。”

果然,在周瑞家的一手安排下,刘姥姥顺利见到了“真佛”,不仅见到了,而且斩获还颇丰,得了二十两银子。其间,周瑞家的所起的作用不可小视。

首先,她先告诉刘姥姥,现在是琏二奶奶管家了,这个琏二奶奶又是谁,“今儿宁可不会太太,倒要见她一面,才不枉这里来一遭”。这就首先为刘姥姥指对了路,免得她瞎碰。

其次,她知道什么时间最适合,“这一下来他吃饭是个空子,咱们先赶着去。若迟一步,回事的人也多了,难说话。再歇了中觉,越发没了时候了。”没有周瑞家的,刘姥姥哪能知道这些。

再次,她带刘姥姥先找着凤姐的心腹平儿,先将刘姥姥起初来历说明,并讲明“当日太太是常会的,今日不可不见,所以我带了她进来了。等奶奶下来,我细细回明,奶奶想也不责备我莽撞的”。这就使得凤姐“不可不见”刘姥姥。

最后,在凤姐召见刘姥姥的过程中,作为王夫人陪房的她先见过了王夫人,并传了王夫人的话:“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还“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这才“会意”开了口,并最终得了二十两银子。

可见,周瑞家的没有说大话,她确是有这个面子、也有这个能力让刘姥姥见了“真佛”去。周瑞家的在贾府的能量不仅表现在引荐刘姥姥一件事上,小说第七回,写薛姨妈让她送宫花给各位姑娘,路上遇到她的女儿找她,为的是女婿冷子兴“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议商议,这个情分,求那一个可了事呢?”周瑞家的听了道:

“我就知道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且家去等我,我给林姑娘送了花儿去就回家去。此时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你回去等我。这有什么,忙的如此。”

女儿还一个劲催着“好歹快来”,她又回道:

“是了。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你这样了。”

无论从她的口气,还是最后事情的结果,都证明她在贾府确实非同一般:“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可以说,在贾府的奴仆中,像她这样有脸面的人没有几个。

周瑞家的“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体面”,加之她“心性乖滑,专管各处献勤讨好,所以各处房里的主人都喜欢他”。你看她一路送宫花给各位姑娘,和各人的对话都很得体,黛玉说了使性子的话,她听了“一声儿不言语”。最能体现她这一性格特点的是小说第七十一回,贾母寿日,尤氏晚间进园后命丫头传管家的女人,不料反遭两个婆子的抢白,气得尤氏直冷笑。周瑞家的闻知此事,忙的便跑过来,“一面飞走,一面口内说”:

“气坏了奶奶了,可了不得!我们家里,如今惯的太不堪了。偏生我不在跟前,若在跟前,且打给他们几个耳刮子,再等过了这几日算帐。”

尤氏和她诉说了几句,她更是来了劲:“这还了得!前儿二奶奶还吩咐了他们,说这几日事多人杂,一晚就关门吹灯,不是园里人不许进去。今儿就没了人。这事过了这几日,必要打几个才好。”“奶奶不要生气,等过了事,我告诉管事的打他个臭死。”

紧接着,她又得便把方才的事回了凤姐,并从中撺掇凤姐处置这几个平日和她不睦的婆子。谁知这其中一个婆子是邢夫人陪房费婆子的亲家,于是通过费婆子转托邢夫人,邢夫人则当着众人的面和凤姐求情,当众给凤姐难看,“凤姐不觉的灰心转悲,滴下泪来”。这都是周瑞家的从中挑唆的结果。

作为王夫人的陪房,在邢、王两夫人的矛盾中,她总是站在王夫人一边。抄检大观园的当晚,周瑞家的被派去随凤姐一起进园,无形中和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形成了两股力量的对抗。在抄检探春等处时,主要是王善保家的起劲,凤姐和周瑞家的都只是随时附和;而当抄检到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司棋时,凤姐是留神看她搜检是否藏,周瑞家的则当场从王善保家的才要盖上的箱子里“掣出一双男人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帖上写着司棋的表弟潘又安给司棋的私约信。这一下王善保家的“又气又臊”,“只恨没地缝儿钻进去”。周瑞家的则幸灾乐祸说:“你老可听见了?明明白白,再没的话说了。如今据你老人家,该怎么办?”跟着凤姐一起“笑着凑趣儿”。这也许是周瑞家的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

八十回以后,周瑞家的便没有什么描写,只是写及她有一个干儿子何三,平时爱喝酒闹事,后竟引盗入室被打死。她当年的风光也就此了结。

2. 王善保家的: 调唆主子、说嘴打嘴的长舌妇

与周瑞家的适成反照,作为邢夫人陪房的王善保家的,则是一个庸俗愚蠢、专一调唆主子的仆妇形象。

由于邢夫人在荣府本就没有什么权势,加之本人“禀性愚弱”,故而作为她陪房的王善保家的,也有她女主人性格的影子。小说写她主要集中在第七十四回,该回写邢夫人从傻大姐那里得到绣春囊以后,便让王善保家的送给王夫人。王夫人对此事当然十分震怒,正要找周瑞家的等五家陪房暗地访拿,正巧此时王善保家的走来“打听此事,十分关切”,于是王夫人便让她也进园照管照管。不料“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环们不大趋奉她,她心里大不自在,要寻她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事来,以为得了把柄。又听王夫人委托,正撞在心坎上”。

于是,王善保家的乘机兴风作浪,调唆生事。她首先挑出了晴雯:

“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于是在王善保家的挑唆下,立马让小丫头子把晴雯叫了来。谁知正值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觉才起来。王夫人一见她“钗軃鬂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冷笑道:

“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

这最终导致了晴雯的被逐与屈死。

紧接着,王善保家的又想出了抄检大观园的主意:“如今要查这个主儿也极容易,等到晚上园门关了的时节,内外不通风,我们竟给他们个猛不防,带着人到各处丫头们房里搜寻。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只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东西。那时翻出别的来,自然这个也是他的。”

于是,开始了一场探春所说的“自杀自灭”查抄活动。在这过程中,王善保家的小人得志,狗仗人势,作耗生事,乃至于“趁势作脸献好”,公然去掀探春的衣襟,并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并被探春愤怒地斥责了一通。那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趣,只得灰溜溜地出去,在窗外发发牢骚。

挨打之后,王善保家的遭到了更加难堪的局面: 在抄检到她外孙女司棋的箱子时,她心中藏私,只大略搜了一回便说:“也没有什么东西。”才要盖箱时,却被周瑞家的“伸手掣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笺帖”,上面写的正是司棋的表弟潘又安写给司棋的私约信。王善保家的“一心只要拿人的错儿,不想反拿住了她外孙女儿,又气又臊”。在凤姐和周瑞家的嘲笑下,她“只恨没地缝儿钻进去”,最后气无处泄,便自己回手打自己的脸,骂道:

“老不死的娼妇,怎么造下孽了!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在人眼里。”

这颇带喜剧式的结局,使王善保家的从此脸面扫地。次日,探春打听来的消息称,“王善保家的挨了一顿打,大太太嗔着他多事”。确实,王善保家的如不“多事”,也不会如此自取其辱。然而“多事”即喜欢调唆生事正是她这样的仆妇常有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