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牛运清
长篇小说。作者浩然。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3月第1版。此为浩然80年代的代表作。“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他曾经在创作中走过弯路,“栽了跟头”。然而,他没有为此而消沉,而是振作起来,对历史、生活、文学、自己,进行认真反思。“在哪儿栽倒的,再从哪儿爬起来”。他怀着自爱、自强的志气,深入农村,埋头写作。“直面农村生活现实,给改革时期的农民做一个历史的纪录,摄一些心灵和精神的面影!”于是,便有了《苍生》的问世。他把这部小说作为“自己从1976年到1986年这个阶段艺术实践的一次小结,从此将要开始另一个阶段的新路程”(《〈苍生〉是怎么写出来的》)。“颂苍生,吐真言”是作者构制这部小说的意图。它真实展现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的历史性变革,既反映经济改革给农民物质生活与思想观念带来的可喜变化,也针砭时弊,揭露某些农村干部,打着改革旗号,利用权势,编织“关系网”,贪脏枉法,欺压百姓,成为改革的绊脚石。偏僻山村田家庄的田成业,属于那种不前不后、不好不坏,“跟大帮、随大流”的普通农民。他勤劳、憨厚,缺乏主见。当家主事的是他那位善良、精明的内当家——田大妈。长子田留根,二十八岁,次子田保根,二十四岁,均未婚配。为给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田成业老两口受苦受累,焦虑不安。历史已经进入80年代,而贫穷、落后、愚昧的山民仍然在古老的封建磨道上运转。因为穷,厚道、愚笨的田留根在议婚过程中屡遭挫折。他沿袭陈旧的方式跟随父亲上山开石头,往山下背石头,累得骨瘦如柴,口吐鲜血,目的是为了盖房子,娶媳妇。曾经和他搞过对象的姑娘,突然嫁给本村地主老财的后代、新暴发户巴平安。有位不幸失身的漂亮姑娘情愿不要彩礼嫁给他,他却不敢作主,而是顺从母愿予以谢绝。他任凭命运的摆布,麻木无能。性格与生沽追求颇似其父。受过高中文化教育的田保根,则与父兄迥然不同。他精灵、自尊,躁动不安,奋力挣脱旧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势力的羁绊,选择自己的生活位置。高考落第后,他离开山村,外出寻求生活之路:到建筑工地当小工,自学瓦工技术,看建筑设计图纸,学开汽车。改革之风已经把他吹醒。在婚姻观、幸福观、价值观等方面,与父兄大相径庭。他认为:“有了本事,有了地位,有了钱,有了人格,这就行了。”对于婚姻,他自有主张:“我得等着她们赶着找我,由我自由自在地拣最可心的挑。”他借女同学陈耀华的权势,用炸药开山取石,调拖拉机运送石料,解除父兄皮肉之苦,帮助兄长盖房子,娶媳妇。在错综复杂的生活面前,他有时虽然显得油滑,但却保持清醒头脑和改革、进取的志气。他与窦队长、陈技术员组建民办联合企业,当上了“新新建筑公司副经理”。其经营方针是:专在农村小镇包工盖房,优待等着盖房娶媳妇的光棍儿。而且想方设法,带动周围贫苦农民“都过上富日子”。在这个人物身上,倾注着作者的热情和希望。作品中出现的小地方“高干子女”陈耀华是个性格复杂、处于生活十字路口的女性,也是在田家庄两类人物之间沟通信息的角色。其父是社办水泥厂厂长,舅舅是乡党委书记,姑父邱志国是田家庄的党支部书记。她凭借父辈的权势在窑厂当会计。她一方面同情、钟爱田保根,热心为田家排忧解难;一方面,在提供证据,揭发邱志国罪行时,难下决心。她毕竟是在权与钱的混合土壤中培植起来的姑娘。田保根看透了这一点,忍痛舍爱,与她分道扬镳。邱志国早已不是人民的公仆,而是在改革大潮中投机钻营,胡作非为,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他拒绝把队里的果园承包给复员军人郭少清等,而承包给过去的地主老财巴福来,认为让地主分子先富起来,才是新事物。他置广大贫苦百姓于不顾,而支持坏人在窑厂做“圈套”,“侵吞国家的钱”。村里另一干部郭云认为,不能扔下多数人不管。主张把缺少劳力、没有特殊本事的人联合起来,搞个互助组式的组织,把生产、生活包起来。因此,遭受邱志国的反对与排斥。邱志国的违法犯纪行为,受到田保根的挑战。他勇敢地向上级有关部门揭发邱志国的罪行。他知道不会一帆风顺,但坚信“有权有势只能掩盖一时,终究会水落石出”。作品从田成业夫妇在封建落后思想束缚下为儿子操持婚事写起,到两位老人摆脱旧观念,迎接新生活,不再干涉儿子婚事,“不再干那号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为止,表现了普通农民思想上的觉醒和精神面貌的变化。同时,揭示了80年代初农村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各个阶层、各种人物的心灵世界。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生活的欢欣、忧虑,乃至某种困惑。作品结构严谨,语言明快,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时代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