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水仙》咏水仙诗鉴赏
倪瓒
晓梦盈盈湘水春,翠虬白凤照江滨。
香魂莫逐冷风散,拟学黄初赋洛神。
倪瓒的《水仙》,是一首咏物言志的七绝诗作。通读全诗,不难看出,亦含吟咏“水之仙”(即水神)之义也。《水仙》构思精巧,立意秀美,联想贴切,寄情高远。
诗以“晓梦”开起,统领全篇。“晓梦”,即晨梦,含短暂而珍贵之意。“盈盈”,美好意。“湘水”,指湖南省境内的一条大河,即湘江。上有水神。传说舜的二妃娥皇、女英投水所变。这水神正是《水仙》诗所吟咏的对象。点明“晓梦”中的地点和人物。“春”,谓春色明媚、春意盎然。与“盈盈”相应。点明“晓梦”中的时间和环境。此时正与“水仙”花开的时令契合。这时间、地点、人物、环境,极状“晓梦”的美好景色;而就其全诗的意境创造,则可视作“良辰好景虚设”。接着状写水仙的姿容神韵,呼应篇首。“翠虬”状叶,“白凤”写花,写形逼真,状色鲜艳。虬、凤,本是传说中的神奇动物。作者通过联想,以局部特征借代整体,运用白描手法,自如地勾勒出水仙的姿容气质,实际描绘的亦是水神的仪态神韵,创造出一个明媚而艳丽视觉形象,具体真切,如在眼前。“照江滨”,直写水仙熠熠生辉,实写水神光采照人,与“盈盈”“晓梦”的特定典型环境交相辉映,普照湘江两岸。诗眼“照”字,极为生动传神,将水仙兼及水神的栩栩如生的形容异采合盘托出。前两句,作者以画家特有的观察视角,精细地描绘出一幅春意盎然的工笔重彩图画,同时渲染了风和日丽的静谧气氛,创造了天清水秀的明快意境。何其壮美也哉!
然而,如此绚丽的壮美风光,却是“盈盈”“晓梦”之幻觉景观。似有“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的隐忧。其用意,大有文章,其构思,极富匠心。
古今中外,文人墨客状写梦境者,屡见不鲜。其意盖在揭示梦境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借以表达一种美学理想罢了。倪瓒诗中所创造的美梦幻境,恰与作者所生活的元代(死于明初)社会现实和个人的兴衰际遇形成鲜明的对照,曲折地显示了所处的时代鸿沟、社会矛盾和历史反差。历史告诉我们,元蒙统治者将人们分为四等,其中蒙古人、色目人为前两等,享有极大特权,三等是汉人,即中原一带的汉族人,最末一等是南人,即江南地区的汉族和其他等少数民族。作者居家故土无锡,恰是南宋偏安江左之地,诗人浪迹太湖流域也正是四等居民身处之所。饱尝残酷民族压迫和历尽流离失所苦难的倪瓒,凭借梦境中的美好景象,发出一种对美好事物怜惜珍重的感情呼声,道出了内心深处对平等安定的渴望与憧憬。
接下转合两句,更加直抒这种发自肺腑的强烈心声,渲泄了不可遏止的真挚胸臆。“香魂”喻代水神,即指仪态优美神韵秀逸的湘水女神。含指一切美好事物与理想。“莫逐”,不要追随之谓。内寓被动之意。“冷风”,喻指邪恶势力。“散”、飘散。寓受摧残意。诗人对秀逸的“香魂”,深情告藉不要追随“冷风”飘散了洁美的神韵。作者打算学习黄初(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年号〔公元220—226年〕)年间曹植纂写《洛神赋》那样,来赋写一篇《湘神赋》,赞美其美好的“晓梦”幻境。“拟学”句,回应篇首,蕴含精深,寄情飘逸。后两句,突出地表达了作者对邪恶势力的厌恨与警觉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赞颂。对丑恶势力的摒弃之意,表现得婉转适度,对美好事物的爱惜之情,抒写得淋漓酣畅。
吟咏全诗,作者托物写神,抒怀言志。前两句,状写“良辰美景”,有藏有露,动静结合;后两句,抒写“赏心悦事”,有憎有爱,情景交融。神话传说入诗,创造出一种优美飘逸的意境;典则故事妙用,寄托了一种豪洒不俗的情思。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情。诗作呈现出倪瓒特有的“似简实繁”、“似嫩实苍”的艺术风格,具有很高的艺术韵味和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