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山茶》咏山茶花诗鉴赏
俞国宝
花近东溪居士家,好携樽酒款携茶。
玉皇收拾还天上,便恐筠阳无此花。
苏东坡评柳宗元《渔翁》诗说:“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熟味此诗有奇趣。”这首《山茶》,字面似极平淡,但稍加吟味,便觉“语少意多,有无穷之味。”(《容斋随笔》)这“昧”,即在作者别有一种反常合道的“奇趣”。
此诗取材便与一般赏花诗大不相同。
赏花者中爱山茶者颇多,因它经冬耐寒又繁茂浓艳。高品如寒梅,而花容不似梅的清瘦疏淡。绚丽如牡丹,又不象牡丹的不堪风雨。可谓劲节芳姿,丽质高韵。因山茶品色俱佳,不同的人对它有不同的理解和寄托。常见者大体两路,一是赞其不避霜雪,一是绘其花之形色。这首小诗却别有情味地写诗人欲携酒携茶往东溪赏花的优游而又专注的情状,从侧面赞美山茶。
首句写前往赏花,先点山茶生长之地。这一笔,大有深意。诗人出于自己的奇趣,深解山茶的高韵。这株山茶不依雕栏,不伴亭榭,又不与群芳众卉为伍,而是“花近东溪居士家”。东溪,不确指某处,但可以知道这是一个极僻远清幽的山明水秀之地,这里没有尘世的喧杂,而有居士隐此以避世。山茶正是临清流而伴幽人。这是写山茶的生长环境,以“东溪”、“居士”点染离凡出俗的超尘之境,突出山茶的不涉尘界,为下文张本。既然是这样的一株奇花,怎不让人心向往之? 于是诗人要前去观赏了。赏花这原是极普通之事,无须细说。而此诗作者却津津乐道,细写了欲往赏花时的不寻常的举动:“好携樽酒款携茶”,携樽带酒地专往他处赏花,已足见其爱花情意之盛,而他另外还要携茶,看来是要在花前流连多时了。对山茶百般赏爱的奇趣不可自抑,而“好”与“款”两个形容词,更写出对观赏山茶特有的殷切、钟情之状。至此,诗人为我们绘出了一个人物小象,他喜事将临,不禁悠然陶然,简直要手舞足蹈了。但这毕竟是外在情状,他那样的殷切钟情,想来还别有奥秘吧?是的,他正想着,“玉皇收拾还天上,便恐筠阳无此花。”这又是出于奇趣的奇特想象,极写这株山茶的奇异非凡。山茶确为人间奇花。它有常花的袅娜婆娑,又高大丰腴,“孤根拔地”,“威仪特整”。它可从暮秋开至早春,伴雪怒放,而其花朵又烂熳如火,所以人们赞它“禀金天之正气,非木果之匹亚”,“不是寻常儿女花”。山茶有这许多奇特,一首绝句如何写得出?诗人非常高明,以虚笔暗点,让读者以自己的想象把它补足。诗只在奇字上用笔,只强调自己为何酷爱这茶花,原来,它本是天国之物,偶到人间,得以一览芳容,实为万幸。再则,仙界奇花,怎能久留人间,一旦玉皇收还天上,人间便永无此花。一个仙凡之别,道尽了山茶迥于众花的特质。玉皇天上的种种奇想,把诗人赏爱山茶的情感推向高潮,也把对山茶的盛赞推至极点,“反常合道”,新颖自然,不落凡近。
这首七绝作为咏花诗,它通篇不及花姿花色,只写赏花。而赏花,又全从赏花人着笔,写赏花人,又只写赏花时携酒携茶的举动及当时的心理意念,用笔非常简约。但“象中有兴,有人在,不比死句,”(《续昭味詹言》)所以包蕴多重。“好携樽酒款携茶”是主句,逼真欲现地写出赏花者殷勤、钟情之状,而首句、三四句又从不同角度把这一行动的原因补足,于是,全诗都写诗人对山茶的赏爱之情,这一重表现是非常有力的。
除此,小诗还有隐含的第二重意蕴,这恰是诗旨所在。这第二重意蕴又有两层:一是赞山茶的高格,塑造了山茶弃俗离尘、超凡若仙的形象,通过写别具奇趣的赏花人的厚爱激赏,侧写山茶的奇姿高格。这即所谓咏花。第二层是通过赏花写人。描绘其优游恬淡之状和偏爱东溪山茶之高韵的奇情异趣,审美追求,写作者孤高淡泊的情怀。此诗实是咏花以言志。
前人评王维诗说:“王右丞如秋水芙蓉,依风自笑。”这里的东溪山茶,不正是流连溪山、翘首出尘的诗人的比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