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战斗打响以前,从前沿阵地上送来一大卷信。在这些热情洋溢的信里,战士们和各分队的指挥员们向我报告:上甘岭前沿的战斗准备工作,都是按照上级的作战计划准确执行的。在一封战士的来信里写着如下的誓言:要攻,上级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要守,只要我们活着,阵地决不会让给敌人!
这样豪壮的誓语,无异是向指挥员挑战,也是直接要求指挥员指挥好这一次战役。战士们这种行动,更加增强了我的责任感。
10月8日,美国侵略者在板门店宣布无限期休会,同时,在纽约也即将召开联合国大会。不难估计:美军要在朝鲜战场上发动一次较大规模的“攻势”,来挽回它的败局,为他们的仆从国加油打气,以便扩大侵略战争。但是,横贯朝鲜200多公里的战线上,敌人会从哪一点上发动进攻呢?这就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
一切迹象表明,敌人的进攻点很可能选择在我五圣山前沿的上甘岭一线。这些日子,范佛里特亲自在金化东北视察了三次阵地,召开了高级军官会议,部队逼近上甘岭前沿进行联合兵种作战演习,侦察机反复进行低空侦察,并不断以小股部队的出击来侦察我军阵地的地形……这些准备工作都是在烟幕遮盖之下进行的。狡猾的敌人,白天用汽车装载少数兵员西运,夜间却把大批大批的兵员载到这里来,看来,美国将军们想采取这种声东击西的欺骗伎俩,以保证他们在主攻方向发起攻击的突然性。
10月14日晨4时30分,忽然大地抽缩了一下,坑道顶上的沙石哗哗下落,烛火跳动了几下熄灭了。果然,敌人开始向我们的上甘岭阵地进攻了。
对于这次战斗的严重意义,我军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是了解的。如果敌人一旦夺取了上甘岭高地,我们的五圣山阵地便直接受到攻击的威胁。五圣山万一失守,那么,敌人居高临下,我们在平康的一片平原上就无法立足,整个朝鲜战局就要起着严重的变化。因此,上级首长们一再叮嘱我们:“上甘岭这一仗必须打好,不许打坏!”
敌人向我上甘岭“597.9”和“537.7”北山,这两个不到4平方公里的狭小高地上,一天发射了30万发炮弹,飞机投掷了500枚重型炸弹。阵地上天昏地暗,火焰终日不熄,空气为之灼热,岩石变成了黑色的粉末,山头都被削平了。敌人集中了7个营的兵力,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分成数路凶猛地向我阵地扑来。但敌人一连冲击数十次,都被我们打败了。
崔建功师长打来电话说:“经过顽强的阻击和反复的争夺,两个阵地上共杀伤1000多敌人,现在战士们已全部进入坑道。”接着他镇静地说,“按照整个作战计划,趁敌人站脚未稳,我们正积极组织力量进行反击,从表面阵地上把敌人扫掉。”
“应该这样,先给它个脸色看看!”我同意了他的部署。
过了不久,我们的炮火就轰隆轰隆地响起来了,无数颗炮弹准确地倾泻到敌人头上。战士们勇猛地从坑道里冲出来,把刚刚攻上山顶的敌人赶下山去。
上甘岭战斗就是以这样的序幕揭开了。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有时敌人占了山顶的表面阵地,我们退守坑道;有时我们的部队冲出坑道,把表面阵地上的敌人肃清。阵地上的情况往往一天之内多次变化,但是无论怎样变化,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我们的人始终没有离开上甘岭。
上甘岭战斗从敌人第一次发起进攻到我们最后一次把敌人驱逐下山,总共经历了43天,敌酋范佛里特在这两个加起来也不足4平方公里的高地上,先后投入了美军第七师,李承晚的伪二师、伪九师,美军空降第一八七团及配属伪二师的三七团两个营,仆从军阿比西尼亚营和哥伦比亚营等总共6万多兵员;出动了3000多架次飞机,投掷重磅炸弹和凝固汽油弹共5000余枚;使用了105公厘口径以上的大炮300多门(各种不够105口径的中、小型火炮不计算在内),发射了290多万发炮弹;出动坦克118辆;先后向我军发动900多次冲击;有时为了冲击一个小小的山包,敌人往往使用3个营到5个营的兵力进行集团冲锋,甚至一天达30多次。当战斗结束时,山顶上的岩石已被炸成一尺多厚的粉末和碎渣,山峰被削低了两米。
我军战士以他们无畏的英雄气概和不可战胜的顽强精神迎接了敌人凶狠的进攻。
战士们在这次战斗中所表现的英勇、顽强、艰苦奋斗的精神是非常突出的。祖国人民所已经熟知的黄继光、孙占元、牛保才、朱有光、王万成等英雄的名字,不过是在上甘岭战斗中涌现的上万名英雄模范人物中的代表罢了。作为曾经参加这个战斗的指挥员,我为自己有这么多英雄的战友而感到光荣,我为我们祖国有这么多的英雄子弟而感到骄傲。
敌人在这次穷凶极恶的进攻中得到了些什么呢?他们除了付出了25000个士兵的伤亡之外,我没看见他们在上甘岭上得到任何一寸土地。(作者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