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一室,窗户便是你与外界发生最直接联系的重要载体。晨曦晚霞,蓝天白云,清风明月,远山炊烟,春绿秋黄,四时更迭,如影视般在窗口这块荧幕上实时播放,立体的画卷随时调节你的心情,让你开心。倘若有一生命体从窗口飞入,那时,你必定惊喜万分,因为独处的孤寂在刹那间有了另一生命为伴,让你不再孤单,唤醒并激活你长久以来处于冬眠状态下的那颗童心,你会不自觉地去观察和欣赏,从中获得自然美和情感美的愉悦,童趣之乐油然而生。
我就有过这样的一次亲身经历和体验。
春夏之交的一日,我正在爬格子,突然,一只蝴蝶翩翩然飞进了我的窗口。顿时,我心花怒放,呆坐不动,放下笔,停止了思考,凝神注视着这突然降临的小精灵。我惊叹,这不就是一朵会飞的花么?她在室内翩跹起舞,一会儿快三径向南窗,一会儿慢四移步北窗,一会儿在我的头顶盘旋跳迪斯科,留连往返,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的心儿被陶醉了。或许是她跳得累了,飞落在北窗黄色的窗帘上,轻扇着俏丽的翅膀,纯色的窗帘便镶上了一朵美丽而灵动的蝴蝶花。
稍许,我轻轻地走过去,生怕惊飞了她。她没有受到惊吓,因为她在骄傲地扇动着翅膀,快乐着呢,好像要尽情地向我炫耀她的美丽。一人独处时,我是多么欢迎她的到来呀!我觉得她似乎也非常高兴我对她的欣赏。蝴蝶不像斑鸠或别的什么鸟儿那么急躁,它们见有人来便乱冲乱撞,急于飞离,与人生分得很呢。蝴蝶温顺,不拒人,与人亲近。眼前的这只蝴蝶真的很温柔,很大方,很美丽,很可爱。
这是一只我从未见过的天蓝色的大蝴蝶,展开双翼有六七公分宽啊!双翼上点缀着如豆大小浅灰色的斑纹,色彩的对比并不强烈,过渡自然和谐,恰到好处。两根细长的触须,有节奏地蠕动着……有谁能说没有完美的存在呢?眼前的这只蝴蝶就实现了完美的境界!我被她生动活泼的美丽吸引住了,突然有一种想捉住她的冲动,心想:若将其制成标本,于无聊时取出欣赏,岂不美?可就在伸手之时,一种犯罪感油然而生,美本具有自然和社会的属性,独自拥有的自私,岂不是对美的摧毁?何况她对我如此眷顾!我收回了伸出的手,我不能成为美的摧残者和毁灭者,而应该做美的保护者和建设者。我要保护她,使其自由,并衷心祝愿她发挥蝴蝶效应,产出更多的美丽来美化我们的生活和心灵。
于是,我悄悄地退回桌前,坐下,欣赏,凝思。
这自然让我想起了蝴蝶文化。
在中国的古诗词中,写蝴蝶的诗词颇多。唐·李贺有《蝴蝶飞》一诗:
杨花扑帐春云垫,龟甲屏飞醉眼缬。
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东家的蝴蝶为什么要飞到西家去呢?因为今日她可以与心中的白马王子相会了。那么,这只从窗外飞到我身边的蝴蝶又是否把我当成了她的白马王子呢?我有点自作多情。
家喻户晓的句子当然是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因为它入选中小学教科书,诗云: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若没有“时时舞”的“戏蝶”,“黄四娘家花”有那么美好吗?以“戏蝶”和“娇莺”衬托出“压枝低”,蝶恋花的情态美跃然纸上。宋词有一词牌名就叫《蝶恋花》。其词,何其多也,不胜枚举。足见文人骚客们对蝴蝶之爱了。不是么?此刻的我就对她爱不自禁了,只不过,我算不得什么文人骚客罢了,但热爱美追求美皆然。
人们爱蝶,除了爱其形态美和情态美之外,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清末民初,以包天笑、徐枕亚和张恨水为代表的一群文人学者结成鸳鸯蝴蝶派,在文学史上独占一席之地。爱蝶之心可见一般。我读过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其墓在安徽潜山县,我去凭吊过。他们以娱乐性、消遣性和趣味性为文学价值观在今天看来颇有可取之处。“小资情调”的文学艺术也会拥有较为广泛的读者群体。世界是多元的,生活是多彩的,文化的多样性既然客观存在,就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和需要,又何必对其指手画脚呢?
但这仍然是现象而不是本质。
蝴蝶之美,美在哪里?
我们不妨从《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一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首中寻找答案。
《梁祝》早以多种艺术形式在全世界范围内到处传播并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是中华儿女的集体创作的经典,堪与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而我更加钟爱《梁祝》。莎翁以悲剧让人警醒,《梁祝》用“化蝶”彰显人生价值和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并将蝶之自然美与人之人性美融为一体,于是有了升华,有了超越,有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蝴蝶的形态美、色彩美、习性美和情态美使人们在欣赏自然美的过程中对人性美、人情美和人格魅力进行了哲学的观照和精神的同化。
又想起了冯牧的散文《澜沧江边的蝴蝶会》,那是一首描绘祖国自然美的赞歌,一幅引人入胜的热带风光和民族风情的画卷。我们有理由坚信,随着“五位一体建设”的稳步推进,伟大的祖国将更加美好,伟大的人民将更加幸福安康。此刻的我便是一个护蝶使者。她飞进我的窗口,留连在我的室内,永驻于我的心头!
很久没做梦了,这一夜竟梦见自己也化作一只蝴蝶,与室内这只蝴蝶比翼双飞,回归自然,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