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愁眉苦脸,不要唉声叹气,
这些阴郁时刻的产物应当抛弃!
也别尽嘟囔抱怨乖戾的命运,
当盲目的赌徒遇上倒楣的手气。
在伴随风雨而来的乱云后面,
夕阳在远处闪耀,光芒惨淡:
但明天,在东方灿烂的阳光下,
汹涌的大海将卷起缤纷的波澜!
时间之手如一阵狂暴的秋风,
掠过神秘的琴弦,曲调庄严;
而随着旋律的变换,成群的悲喜
交替出现,如影子般起舞翩跹!
每一刻光阴在翼翅上载着一种命运;
塞纳河的低语曾使那牧童睡思昏沉,
他把疲倦的牛群赶回宿夜的棚中,
但今天他却成了多难之邦的国君。
命运也不会不带着报复的微笑,
把暴君血腥的统治细细察考,
并将他从煊赫的宝座上抛下来,
叫他孤苦地流落在荒凉的小岛。
他在凄风苦雨中伤心地颤栗,
用他的紫袍裹着疲惫的肢体;
他用皇冠上的珠宝掺着其他珍奇
(反正都一样!)去换粮食糊口充饥。
(顾子欣译)
【赏析】
《答友人忧郁的来信》表面看来好像是一首书信体的诗歌,处理的应该是比较具体的题材,但通读全诗,我们发现,和诗人其他作品一样,诗歌总能在具体中把握普遍,写出一些颇具社会意义和哲理深度的内容。
前三节诗人以他一贯的风格,用诗意的比喻来展开颇具气势的描写。主人公奉劝自己的友人不要太在意于人生的“阴郁时刻”,对命运的一味抱怨就像是赌徒对手气的抱怨。要消除这种低落的情绪就要有高远的识见。风雨乱云、夕阳惨淡只是暂时的,低潮之后就是阳光灿烂、波澜壮阔。对未来的乐观态度不仅源于识见的高远,也源于乐观的人生态度,来自人对世界万物规律的洞悉和把握。诗人对这两种人生状态的看法是非常冷静的,他认为人生的悲喜就像是时间在琴弦上弹出的不同风格的旋律,他把它诗意地描写成秋风抚琴:“时间之手如一阵狂暴的秋风,/掠过神秘的琴弦……”随着旋律的变换,人生的悲喜在这琴弦上交替出现。如果说以上三节是诗人对人世际遇变换的普适性思考的话,接下来的三节则是用具体的事例来进行解释。
时光是一切事物的秘密,它的每一刻都蕴藏着丰富的内容,它在命运之琴上弹奏出各种音调,左右着凡夫俗子的命运。牧童一夜之间可能成为国君,暴君则也可能遭遇变乱、流离失所,孤苦地流浪在荒凉的小岛,虽然拥有奇珍异宝,却只能用它换取一点点充饥的饭食。作者以两个人物不同的际遇来说明否极泰来和福祸相依的道理,和前面三节的内容形成呼应,从而形成诗歌十分深刻的哲理表达。
诗歌的主题是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发生转机,也就是“每一刻光阴在翼翅上载着一种命运”,它就像秋风一样变幻无穷。诗歌在结构上分为两大部分,前三节为第一部分,后三节为第二部分,第一部分是“托物”,第二部分是“起兴”,第一部分托物的言说既体现了浪漫主义亲近自然的一贯特征,也体现了他们对比喻意义的借重和使用,而不是纯粹的对自然的情感。第二部分对人世的引例则稍显直白、浅近。但这两部分的结合还是体现了柯尔律治的诗歌理论。他认为,理想的诗人能使人的整个心灵及各种机能全都进入协调有序的状态并活跃起来,能凭借想象这种具有合成功能的神奇力量促成诸如同与异、一般与具体、个性与共性、观念与形象、清新感与熟稔事物之类相反或对立的因素,达致平衡、调和而融为一体,并且在自然天成与艺术创造结合一致的同时,使艺术服从自然,形式服从内容。此诗前后两部分恰恰可以理解为两种相反和对立的诗歌的素材,诗人把它们联为一体,表达共同的主题。前后两部分的象喻也都很丰富,如“风雨”、“乱云”、“夕阳”、“灿烂的阳光”、“缤纷的波澜”、“时间之手”、“狂暴的秋风”等等,还有具体的人物形象“赌徒”、“牧童”、“国君”等,作者用自己的灵思将它们协调纳入到一个有序的状态,并使它们在这个状态中活跃起来,从而共同演绎作者对命运之真谛的理解。
(俞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