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汉骨
气惟酣畅脉如弧,一线如波挽碎珠。
收似空山融岚霭,起应稠雨漫江湖。
兴来韵本潮头浪,心契情非律下奴。
吟到唐风萦汉骨,才知熟诵是功夫。
诗好比人,人活一口气,诗岂不然?
诗之活力全在一口气,气整气顺,活力自现;气结气滞,生气全无。至于无气可言的生捏硬凑,实文字游戏,其不属诗之列固无可疑也。
人若健康,神清气朗,一眼看去,无不和顺;人若患病,神消气顿,一眼看去,委顿支离。观人之法,察言观色便可略知情致,实气使然,时人所谓气场,斯之谓也。
人之美,在通观不在详慎。我辈所谓斯人之美,不论其眼耳鼻舌身何处最美,只一美括之。惟其气不可支离,故美不可分解。若举天下绝美之丰乳,置净瓶中制成标本,传视于人,试问若无变态之趣者,几人能见其中之美?故美则人之气韵也,非某器官之精致也。
然人无完人,更无完美,求全责备,全成丑物。故以美邀之,略嫌苛刻。于是始以气查人,至有气格气象气韵气度气质诸般分类,一言蔽之一气而已。
人如此,诗亦然。诗无气不畅,不畅,则诸法皆消,万难翻身。气长韵深,气绵味永,诗之道也。
谢灵运有句无篇,汉骨已消。齐梁诸子空擅雕琢,气若游丝。逮至四杰伯玉,始振唐风,气凌千古,洋洋大观,乃成诗宗。通观汉唐诗风嬗变,气之消长通滞,实贯穿始终,须臾未离。
诗史如此,诗人概莫能外。杜少陵语不惊人死不休,气之峭拔者也,老去诗篇浑漫兴,气之和融者也。少陵毕生诗风,于此两句说尽矣。
然则气于诗如此关键,诗之气又如何得之?答曰:熟诵。熟诵古风歌行名篇,深会词气,久成习惯,自得功夫。熟诵之后,再览新诗,有只言片语有碍声气,一顾得之,不烦详审,此气之大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