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临安邸
林升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题解】
林升,南宋人,公元1180年前后在世。其生平事迹不详。
《题临安邸》,是诗人写在临安旅店墙壁上的一首诗。公元1127年,金人攻陷宋朝京都汴梁。宋朝的两个皇帝徽宗和钦宗都做了俘虏,中原一带被金人侵占。高宗赵构逃到南方,建都临安,就是南宋。南宋小朝廷在主和派的把持下,腐败无能,每天只知游山玩水,寻欢作乐,不思收复北方失地。这首诗就是针对这种情况写的,无情地暴露了南宋王朝醉生梦死的丑态,对达官显宦进行了愤怒的谴责,表达了诗人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
【解读】
全诗四句,诗意发展分两层。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青山之外还有青山,高楼之外还有高楼,青山高楼相互掩映,风景优美,城市繁华。那些达官贵族们在西湖边过的歌舞玩乐的糜烂生活,到何时才是个尽头?〕
第一层,写临安自然环境的优美,及南宋小朝廷的权贵们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
第一句,描绘临安的湖光山色之美。首句是对江南自然风光的概括描写,隐含着京都的变迁,时代的沧桑,其言外之意启人思悟,令人求索。“山外青山”,意象极美,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清新芬芳的气息。“外”字意境幽深,令人浮想联翩:“山外”有“山”,起伏连绵,广阔无边,生动形象地写出了山连山的雄伟气势。“山”前饰以“青”字,使相连的山山峰峰染上了秀美的色彩。“楼外楼”紧承“山外青山”,“山外青山”是远景,写大环境,“楼外楼”’是近景,写小环境。“楼外楼”,极言楼的鳞次栉比,漫漫无际。金灭辽后兴兵南下,宋高宗慑于敌威不思抵抗,避难江南临安。为壮大这“帝王之居”,什么达官显贵,巨商大贾,士子游人都在这里大兴土木,广造歌台舞榭,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至孝宗淳熙年间,临安呈现出了“楼外楼”的虚浮繁华景象。
“山外青山楼外楼”,七字竟用了三个叠字,特别是两个“外”字,很有意味,富有想象的余地。“外”从更深层次写出了江山的壮丽美好,这与南宋内忧外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楼外楼”与“山外青山”情吻景合,格调协调,写出了“天堂”杭州的风姿和特色。
第二句,写诗人对临安歌舞升平的无比忧虑与愤慨。“西湖”紧承首句的“青山”高楼,西湖不仅有千姿百态的美,而且有着无穷的韵味。特别是在苏轼的笔下,“西湖”和“西子”连在了一起,西湖便有了“西子”的情态和风韵。西湖向来是美景的象征,“西湖”与首句中的“青山”意象相承,情彩相融。美丽的山色,美丽的西湖,不休的“歌舞”,一派升平景象。“歌舞”,“歌”有欣喜若狂的歌,有悲痛欲绝的歌,有醉生梦死的歌;“舞”有情意缠绵的舞,有忘乎所以的舞,有癫狂不已的舞。“西湖歌舞”是特定环境中的“歌”,具体情景中的“舞”。“西湖歌舞”饱含着南宋王朝“乐不思蜀”的罪恶与丑行,映着民族的灾难与不幸,浸溢着沦陷区人民的血泪和苦难。“西湖歌舞几时休”,句末三字具有千钧之力,暴露深刻,切中要害,引人联想:这般偷生败类何时才能悔悟,驱逐金人收复中原,骨肉团聚!在金兵铁蹄践踏下的大地,在腥风血雨中呻吟的同胞,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呢。“几时休”,是愤怒的控诉,是企求光复中原的动天呼号。“几时休”,这给“山外青山”的大好河山涂上了哀怨的情彩。如此美好的山光水色,与这不休的“歌舞”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面对这多娇的江山和卖国投降的南宋王朝,诗人禁不住发出了“几时休”的呐喊,给了小朝廷以无情的揭露与鞭挞,倾吐了诗人对国家民族的无穷忧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煦煦和风,阵阵香风,把那些游览于湖光山色之中的官宦士子,吹得昏昏然像喝醉了酒似的,他们简直把这临时避难的临安当作京都汴州了。〕
第二层,通过“熏”字写出了“暖风”之盛,“游人”之众,“醉”字刻画出了“游人”醉生梦死的丑态。
第三句,突出写主和派金迷纸醉的丑行。“暖风”语义双关,临安地处亚热带,终年无雪,特别是“山”“青”之时,日煦风和,气候宜人,正是大好旅游季节;“暖风”又有着浓厚的情感色彩和极为丰富的蕴含:歌舞者的靡靡之风,达官显贵的淫乱之风,奸官枉害忠良之风,如此种种都在“暖风”之列。“暖”加重了“风”的分量,丰富了“风”的内含。“熏”字很有神韵,它既有“渗透”意,又有“弥漫”意。宋高宗定都临安,苟且偷生,那些权贵们也都旋风般涌到这“人间天堂”来了,各种靡靡之“风”铺天盖地而来。士子游人或泛舟湖上,或歌舞于山色楼台之间,什么“胡尘”污我中原,铁骑践踏我社稷,昏主贼臣只顾寻欢作乐,在香风迷雾中昏昏然忘乎所是。句末的“醉”字,是“熏”的结果。这些败家子苟安一隅,什么江山的残破,民族的兴亡,国格的尊严,被“暖风”迷雾“熏”得周身酥软,不知所以。“熏”字十分传神,将南宋统治者偷生的丑恶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第三句紧承“西湖歌舞几时休”,“歌舞”无休无止,“暖风”强劲,诗人以辛辣的笔锋揭露了赵高王朝的黑暗与腐败,暴露了那些迷恋酒色之徒的丑恶灵魂。
第四句,通过“直把杭州”当作“汴州”的描写,无情地揭露了主和派不思光复中原的罪行。金人攻陷宋都汴梁,徽宗、钦宗两个皇帝都做了俘虏,中原被金兵侵吞,宋高宗赵构逃到了江南临安。在临安这一偏僻的小天地里,这伙卖国求生之徒,忘掉了逃难临安的耻辱,忘掉了广大的中原故土,在“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湖光山色之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这伙亡国之徒置民族存亡于不顾,置千万同胞生死于脑后,却极尽扩大“帝王之居”之能事。在这里,大举“歌舞”之业,大吹淫靡“暖风”。“暖风”大长了“歌舞”之势,“歌舞”又助长了“暖风”之威,“歌舞”、“暖风”呈现出弥天盖地的气势。结句的“直把”,虽平俗,但一经组合入诗,便将这伙祸国殃民之辈的恶行丑态写得惟妙惟肖,令人发指。“直把杭州作汴州”是诗的主旨,将诗人满腔的愤懑和欲燃的怒火喷射而出,有力地表达了诗人的爱国热忱,激起了读者的强烈共鸣。
【综述】
诗以西湖为背景,描写了南宋京都临安虚浮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揭露和讽刺了当时统治者的腐朽,表现了诗人关心国家命运的强烈爱国主义思想感情。
诗的前两句,写杭州的优美环境和达官显贵沉湎于歌舞之中的糜烂生活。后两句,用一个“醉”字,对苟且偷生醉生梦死的统治者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双关语的运用,增强了诗的讽刺性与艺术感染力。“暖风”,既指温暖的风,更指那些权贵们歌舞的香风。“游人”,明指一般游览的人,实指在西湖上寻欢作乐的王公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