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发出的讣告
那年秋天,苏·杜德大学毕业,兴高采烈地步入社会:去《博林顿日报》做实习记者。因为是新手,他只能报道儿童拼写比赛、婚嫁和讣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他对那些冲锋陷阵,冒险抢下重大新闻的无冕之王羡慕不已,尤其是每月获得“最佳记者奖”的同事,他们的经历充满了刺激、惊险和耀眼的光辉,与他的工作大相径庭。
一天下午,讣闻专线的电话铃声大作。
“博林顿日报。”他拿起话筒机械地说。
“呃,你好,我……要发一个讣告。”对方似乎口齿不太伶俐。
翻开笔记本,他按部就班地问着写讣告栏目需要的信息:“逝者姓名?”做了2个月的讣闻,他已经驾轻就熟。
“乔·布莱斯。”
苏·杜德有种异样的感觉,因为现在这个人和其他发讣告的人不同,态度既不悲伤也不冷漠,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和绝望。
“死因?”苏·杜德又问。
“一氧化碳中毒。”
“逝世时间?”
隔很久,对方才回答:“嗯,具体时间我还不知道……反正快了。”发音愈加含混不清。
霎那间,苏·杜德猜到了答案,但仍故作镇定地问:“您的姓名?”
“乔……乔·布莱斯。”
苏·杜德虽然有思想准备,但心还是狂跳不止,他一边向同事做手势,一边竭力保持冷静。“乔,告诉我,一氧化碳是从哪儿来的?”
“我拧开煤气……没点火……我很困,还有别的问题吗?”他的声音显得疲惫不堪。苏·杜德知道毒气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时间紧迫。幸好编辑注意到苏·杜德的手势,向他这边走来。苏·杜德示意他不要说话,在笔记本上颤抖地写:“那人要自杀!”编辑马上会意,抄下来电显示的号码,用口型告诉苏·杜德:“我去报警,尽量拖延时间。”
苏·杜德的神经略微松弛,大脑随即飞快转动。一台生死大戏正在上演,而他可能掌握着剧情发展的重要的一环。他若失手,故事便成为悲剧。
“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但我还需要一些信息,您愿意帮助我吗?”苏·杜德用最甜美,最缓和的声调说,尽量让乔在线上多呆会儿,保持清醒。苏·杜德知道,一旦睡着,那个人就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乔告诉苏·杜德,他失业了,妻子因此离开了他。“活着……还有……有什么意思?”乔断断续续地说。
编辑向苏·杜德点头,意思是警车已经出发。同事们安静而焦急地看着他。话筒那端的声音越来越难分辨。苏·杜德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坐在乔对面,集中精神听他说话。1秒钟仿佛1小时那么漫长。他不时地说:“乔,我在听,请继续讲。”“……等……”“扑通”,乔好像摔倒了,话筒中一片死寂。苏·杜德攥紧拳头大喊:“上帝,不要!乔,坚持住!”突然他听到警笛声,救护车声,敲门声,随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救援人员终于赶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是警察。你是谁?”苏·杜德把身份告诉他,然后鼓起勇气问:“乔怎么样?”
“屋子里到处是煤气,十分危险,我们马上要撤出。谢谢你及时报警,病人还有救。”苏·杜德挂上电话,对着编辑只挤出三个字:“还有救。”顿时掌声、欢呼声从编辑部各个角落传来,他们相互拥抱、握手。
月末总结会上,总编宣布本月“最佳记者奖”的获得者是苏·杜德。“我?太不可思议了。”看到他惊讶的神情,一个王牌记者说:“你当之无愧。如果那天是我接电话,我肯定不会注意到乔要自杀。”
“我也没做什么呀,只不过听他说话……”
那位资深记者微笑着拍了拍苏·杜德的肩:“但是你不知道,倾听是多么罕有的美德!”
【画龙点睛】
学会倾听,要体察对方的感觉。一个人感觉到的往往比他的思想更能引导他的行为,愈不注意人感觉的真实面,就愈不会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