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

李迪



一、景德状元



李迪(971—1047),字复古。其先祖为赵郡(今河北赵县)人,后来迁至幽州(今北京)。至其曾祖李在钦时,恰值唐末战乱,五代更迭,社会动荡。为避躲战乱,李在钦举家南迁,定居于濮州(今山东鄄城北旧城),所以,宋人称李迪为濮人。

李迪降世之时,赵宋王朝立国仅十余年,正是草创、发展和上升时期; 尤其是于太平兴国元年(976)继宋太祖赵匡胤即位的宋太宗赵匡义统治时期,兴文教,抑武事,以文致治; 加上地方基层组织州县缺官,科举盛兴,仕途向文人广泛开放,学而优则仕,使文风大盛。一般的士人必须经过科举考试,方可飞黄腾达,显亲扬名,求得富贵。“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人拥簇,书中有女颜如玉”,当时流传的《劝学诗》就是这样劝告天下的。因此,每次均有一二万举子会聚京师开封,参加省试; 而科举登科之人亦多为乡村平民,世代仕宦的官家子弟很少,正如后来苏辙所言: “今世之取人,诵文书,习程课,未有不可为吏者也。其求之不难,而得之甚乐,是以群起而趋之。凡今农工商贾之家,未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也。”如此社会风气,李氏家族亦不能外。李迪自幼便从师诵文,孜孜不怠,以求功名。

李迪早年从学于种明逸,以诵文善悟而得种明逸喜爱,赴京师赶考之前,曾恳求种明逸想法引见当世名望公卿,以便得到举荐。种明逸告诉李迪说: “滑州(今河南滑县东)知州柳开,为当世奇才,你当以书通报姓名求见,以期引荐。”于是,李迪打点行装,赶赴滑州,携其书信求见柳开,并将其所作文章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呈递柳开,深得柳开赞赏,因此留驻柳开门下就学。

柳开(947—1000)是北宋著名的散文家,以韩愈、柳宗元继承者自居,主张为文要有助于封建教化,即以孔孟之学教人,提倡古文,反对北宋初期流行的华靡文风。其思想和文风给李迪以极大影响。李迪刻苦而聪慧,性沉稳而有雅度,深得柳开宠爱。一天,柳开出一题目,令门生作赋。阅李迪所作,深为其文宏伟而惊奇,激动地对门人说: “此公日后必为栋梁之才。”遂令门生跪拜谒李迪,并说: “日后李公发达,勿忘吾等。”李迪因此名声大噪。后来李迪位至宰相,原柳开门下客柳某官至侍御史,李迪主动与柳某联烟,令其长子李柬之娶柳某之女,以表示不忘昔日恩师柳开之言。

景德二年(1005),李迪奔赴汴京(今河南开封)参加礼部省试。与李迪一样名重于世的贾边也来到京师参加这场角逐。主考官想把两个名士一同录取,谁知,二人却榜上无名,取出卷子一看,原来,李迪的赋押韵不当,而贾边以“当仁不让于师”立论,与朝廷钦定的儒家说教相悖。朝廷中为他们两人当不当录取展开一场论争,最后,宰相王旦认为李迪的失误属于疏忽,其过可以宽恕; 而贾边独树一帜,另立新说,此风不可助长,否则,日后士子步其后尘,科场条规势必大乱。结果,取李迪而黜贾边。

李迪通过了省试,接着参加殿试。

据说,李迪应试之时,一脸络腮胡子。殿试前的一天夜里,李迪睡梦中忽觉有人至其面前,将其胡须剃刮净尽。梦醒之后,李迪甚是厌恶。言之于人,有解梦者说: “秀才须做状元。今岁省元是刘滋,已潜滋矣,非状元而何?”次日殿试,果然名列第一。

上文所记,显然是后人穿凿,进士中第且名列第一,却是真的。中状元后,李迪出任将作监丞,历任徐州通判、兖州通判、知郓州。后召还京师,纠察在京刑狱案件,因政绩卓然迁起居舍人,以尚书吏部员外郎为三司盐铁副使,擢知制诰。

二、锋芒初露



澶渊之盟后,宋真宗赵恒所担忧的外部威胁暂时缓解,难好大喜功的心理,遂假称“天书”降临,东封泰山。

大驾路过亳州(今安徽亳州),真宗闻悉亳州“盗贼”横行,打家劫舍,剽掠城邑,屡次围剿皆未能平息,遂命李迪出知亳州平息“盗贼”。

李迪奔赴亳州上任。他暗中派人追踪察访,探得盗贼的聚散地和活动规律,亲率精锐官兵围捕,擒获甚多,亳州从此安定下来。

不久,李迪被召回京师,进官为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永兴军(治所在京兆府,今陕西西安)。不久,又徙为陕西都转运使。李迪上任,很快便掌握陕西驻兵及粮储情况,深为真宗赏识,入为翰林学士。

由于澶渊城下结盟,厚赐党项,加以官俸、军费支出日增,自真宗时起,宋廷已出现财政危机,入不敷出。某日,李迪退朝回府沐浴,忽然诏旨到,传李迪速至内东门召对,李迪匆忙更服前往。至东门后,宋真宗将三司使马元方所奏每年财政收支数目表拿给李迪看,并说: “如今连年发生蝗旱之灾,国家财政已难以为继,有何妙计可以共济?”李迪阅后,建议真宗皇帝发内藏库以佐国用,并采取轻徭薄赋措施,可以应付局面。真宗又说: “朕想以李士衡代替马元方,等到李士衡至朝,就从内藏库拿出数百万钱财,暂借给三司。”李士衡时任河北转运使,真宗于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月赴泰山封禅时,曾诏令诸州贡献的助祀礼品务必于十月之前运抵泰山脚下,李士衡首先将本路所征收的金帛与粟49万献助祀事,真宗十分高兴,特诏褒奖。随后真宗西祀,李士衡再献钱帛30万,真宗大悦,又诏褒奖。李迪深知真宗之意,便说: “钱财对于陛下而言,无所谓内外之分,臣愿陛下出诏特赐三司,以示皇上恩德,何必说借呢?”真宗闻言,十分高兴。李迪又说: “陛下东封泰山时,曾下诏谕令所过之处,勿伐木除道,就以驿舍或州治所为行宫,只是下令稍加修缮而已。及陛下巡幸汾州和亳州,土木之役,过往时几近百倍。如今发生蝗旱之灾,或许是天意吧。”真宗赞叹李迪直言。

李迪熟知陕西驻兵及粮储,更晓得赵宋王朝西北边患,不仅来自“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威慑宋朝的党项人,居住于青海湟水流域的吐蕃部族筋厮啰,亦是潜在的威胁。

筋厮啰(997—1065),一作嘉勒斯赉。藏语译音, “佛子”的意思,为吐蕃赞普之后。本名欺南陵温,是青海东部藏族首领。大中祥符八年(1015),宗哥城(今青海西宁以东大小峡之间)僧人李立遵和邈川(今青海乐都)大首领温逋奇拥立筋厮啰,建立地方政权,汉文典籍称之为“筋厮啰”,或称“吐蕃”、“西蕃”,统辖洮湟流域广大地区,拥有数十万人口。其地是当时宋与高昌之间的重要商道,以贸易致富。同年九月,筋厮啰聚集数十万兵马,向北宋表示“请讨平夏人以自效”,但宋廷对他采取防范态度。后来,筋厮啰与李立遵不和,同温逋奇徙居邈川,又深感党项政权的威胁,即归附赵宋王朝。

明道元年(1032),元昊继位后,北宋便想利用筋厮啰的势力牵制西夏,遂封筋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宝元元年(1038),又进封为保川军节度观察留后。元昊初立,积极准备称帝建国,为了巩固后方,又为了惩罚筋厮啰归附宋朝,便不断发动对筋厮啰的战争,双方互有胜负。筋厮啰虽然归顺大宋王朝,但常有反复,乃至骚扰北宋西北边境,予北宋边地以较大威胁。所以,宋朝边帅曹玮驻陕西沿边时,一方面注意西夏、筋厮啰的动向,另一方面屡次上书朝廷,要求增兵西北沿边,以加强边防。结果,反引起真宗皇帝的疑忌,认为曹玮不过虚张声势,恐吓朝廷而已。

一天,真宗赵恒召见李迪于龙图阁,令李迪起草诏书,并说: “边帅曹玮统兵于秦州(今甘肃天水),屡屡上书请求增兵固防,不过懦怯而已,当斩首以戒妄言边事者。爱卿以为谁可代曹玮守边?”李迪回道: “曹玮是忠诚武将,长年在边鄙戍守,性情耿介,有时难以顾及朝廷事体,便急切奏请增兵固守,因此不可过分怪罪。曹玮知晓筋厮啰欲入侵边境,而且窥视关中,所以才屡屡请求朝廷增兵固防,并非胆怯。臣不久前曾任职陕西,对西北边鄙有所了解,综观戍守边鄙诸将才略,尚无人能超过曹玮; 他有勇有谋,勇猛善战,他日定能为国家建功立业,亦无人可以取代。陛下若以此加罪,臣甚为陛下惋惜。”真宗皇帝听后,点头称是。李迪乘机奏言: “作为一名上将良才,曹玮必定不会妄言边事,他请求增兵,应引起朝廷重视,及早发重兵增边。臣观陛下之意,只是不想从郑州出兵而已,臣下认为现时关右官兵较多,可以分批派遣给曹玮。”真宗问,关右宋军到底有多少可以遣发。李迪说: “臣下在陕西任职时,曾以方寸小册记录关右各郡军队数量,以备粮草安排,因此深知关右宋军的数量与分布。这本小册子就放在佩囊中,随身携带,只是未敢奏进皇上。”真宗令李迪拿来,并与李迪分析边情,决定以某处军队留守某处,以某处军队调赴曹玮; 又令李迪传诏枢密院,立即遣发军队,开赴边地,加强边防。事后不久,筋厮啰果然变乱,入掠北宋边地。真宗诏令曹玮率兵迎击,对李迪说: “曹玮此次率兵出击,能否大胜而归呢?”李迪答道: “必胜无疑。”居数日,捷报传来,曹玮与筋厮啰大战于三都谷,大破筋厮啰,并收复宋廷失地。真宗大喜,便问李迪: “爱卿何以知道曹玮一定能获胜呢! ”李迪说: “筋厮啰军队长途跋涉,远途而来,虽然筋厮啰派人至边营声言某日克下秦州,以此激怒曹玮,引其出击; 但曹玮勒兵不动,坐待筋厮啰到来,此为以逸待劳,因而必胜。臣因此而知之。”真宗闻后,高兴地对李迪说: “此次三都谷大捷,完全是爱卿的功劳。”此后,真宗更加器重李迪,并欲大用。

三、几度沉浮



景德四年(1007),真宗赵恒正宫郭皇后病故,欲立刘皇后,李迪屡屡上疏谏言,表示反对,理由是刘皇后出身寒微,不可以母仪天下。

刘皇后是益州华阳(今四川成都)人,幼年而孤,被送人抚养,学得一手播鼗(一种小鼓)之技。15岁时,随其同乡龚美流浪至京师开封。龚美以锻制银器首饰为业,因此时常出入官宦府宅; 刘氏也常为人表演播鼗,并渐渐闻名京城; 又因其貌美出众,便被当时为太子的赵恒纳入宫内。赵恒即位后,相继进封为修仪、德妃,极受宠爱。景德年间,真宗欲立为后,因诸大臣反对而未果。翰林学士李迪屡屡上疏,深为刘氏所忌恨,埋下遭贬的祸根。大中祥符五年(1012),在真宗赵恒坚持下,刘氏被立为皇后。龚美被赐刘姓,加官封爵,官至马军都虞侯,娶翰林学士钱惟演之妹为妻。钱惟演乃阿谀附庸之辈,既与刘皇后攀亲,又见丁谓权倾一方,便与丁谓联姻,从而使真宗晚年的党争公开和复杂化。

自大中祥符九年(1016)夏起,许多地区连续发生旱蝗之灾。真宗忧心忡忡,几次亲自或遣官分赴各道观,建道场祈上天,乞求保佑。又数次下诏灭蝗,但均无收效。七月某日,有报飞蝗飞掠京师,仁宗出门观望,但见飞蝗遮天蔽日,不见首尾。真宗忧形于色,意甚不怿,从此忧郁成疾。自患病后,真宗日益迷信,频频幸谒宫观,拜神求仙。于天禧二年(1018)八月立皇子赵祯为太子,对军国大政敷衍应付,避居深宫,沉湎丹鼎,仅单日临朝听政。皇后刘氏渐渐干政,与丁谓、曹利用、钱惟演等沆瀣一气,联党固权,加剧了政局动荡。

天禧元年(1017),李迪拜给事中,参知政事,辅佐朝政,常于宫内为真宗祈祷。当时在朝大臣慑于病中的真宗喜怒无常,无人敢言早立皇储之事; 而受封诸王中,八大王元俨颇有威名,亦希望被立,所以时常入禁中问疾,侍侯真宗左右,乃至屡日不出,宰执们深为忧虑。一日,翰林司给元俨端热水,被李迪遇见,李迪当即拿起案上墨笔,尽将热水搅黑。元俨见后大吃一惊,以为有人下毒于水中,惊骇未定,即刻乘马而去。次年,真宗立年仅9岁的赵祯为太子。同时,真宗诏令李迪为太子太傅,李迪上疏辞谢。自唐代以来太师太傅已徒有虚名,宋太宗时亦未尝设立太师太傅之职,所以,李迪只兼任太子宾客。真宗闻言大悦,诏令太子赵祯以师傅之礼待宾客李迪,又加拜礼部侍郎。

丁谓等人联党固权,引起朝廷议论。宰相寇准上疏建议由渐已成人的皇太子总领军国大事,以免奸佞专权,固万世之本。李迪极表赞成。丁谓却认为不可,说: “待他日陛下身体康复,朝廷何以处此?”李迪反驳说: “太子监国,难道不是古制吗?”力争不止。真宗权衡再三,便诏令皇太子赵祯于资善堂听常事。不久,寇准又奏: “丁谓为人奸佞,决不可以辅佐皇太子。愿陛下思社稷之重,择方正大臣以为羽翼。”真宗点头同意。不料此事被丁谓查知,丁谓急忙找钱惟演等人,与刘皇后合谋,谗言寇准专权,图谋不轨。真宗患疾后,事多健忘,此时竟忘记与寇准的前番谈话,轻信丁谓等人之语,将寇准罢相。

寇准罢相后,真宗欲擢参知政事李迪为相,李迪辞谢。某日,李迪被召对于滋福殿,有顷,皇太子赵祯出而拜谢,说:“蒙圣上之恩,任用太子宾客为宰相、儿叩拜谢恩。”真宗甚喜,回头对李迪说; “既如此,爱卿还能再推辞吗?”于是,李迪拜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事、景灵宫使、集贤殿大学士。

随后,丁谓与真宗的亲信宦官、入内副都知周怀政发生矛盾。周怀政与客省使杨崇勋等人合谋,欲杀掉丁谓,复相寇准,奉赵恒为太上皇,禅位太子赵祯,废掉刘皇后,并商定于天禧四年(1020)七月二十五日起事。但在政变前夕,杨崇勋临事畏惧,向丁谓告发。丁谓闻讯,急忙与枢密使曹利用商量对策。次日,曹利用进宫入奏真宗。周怀政正欲起事,突然闯进一队卫士,将周拘捕; 其同谋亦一一束手就擒。刘皇后亲自审问周怀政等人,并奏告真宗。真宗大怒,欲责及太子赵祯,群臣无人敢言,惟有李迪从容上奏,说: “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真宗顿时醒悟,即刻诏令将周怀政等人斩首,未牵联太子。赵祯的皇太子地位得以保全。

政变之后,丁谓更加专权,凡不阿附之人,即被指斥为“寇党”,轻者贬官,重者流放。引用私党钱惟演为枢密副使,又欲对冯拯等人加官进爵,从而引起李迪的愤懑不平。李迪愤慨地对同僚们说: “李迪起于布衣,今位至宰相,有心报国,犹死不恨,又怎能依附权贵而只求个人安危呢?”自此,李迪与丁谓不和,时有角争。李迪常常郁郁不乐,曾亲手题诗于中书省壁间,共有数十处,其中有一联云: “灰心缘忍事,霜鬓为论兵。”晏殊曾赋即事诗: “惨惨高槐落,凄凄余菊寒。粉墙多记墨,聊为拂尘看。”正是对李迪处境心态的描述。

一日,丁谓又矫书圣语,想让林特迁官枢密副使,而迁李迪为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按旧制,宰相不能为左丞。李迪气愤不过,与丁谓争辩,对骂起来。李迪顺手用笏板去打丁谓,丁谓躲开,未曾打着。官司打到真宗赵恒面前,真宗周围都是钱惟演、冯拯、曹利用等丁谓的走卒,真宗受蒙蔽,承认曾出任免诏书,并令李迪接受。李迪慷慨进奏,说: “东宫官属不当增加,臣不敢受此诏命。宰相丁谓擅权专政,欺上瞒下,力结朋党林特、钱惟演等人,而嫉妒寇准。林特之子杀人,至今未能有人出面定罪; 寇准却无罪罢斥。丁谓等人阴结朋党,操纵朝廷,天理不容。臣愿与丁谓同时罢相职,并由御史台来弹劾驳正。”真宗闻言,盛怒,将李丁二人俱罢,李迪出知郓州(今山东东平)。次日,丁谓复召为相。朝政为丁谓、曹利用等人把持,史称此时“朝中正人为之一空”。真宗的病情日见危重,不仅喜怒无常,且更健忘,语言错乱。寇准被贬后,官员慑于丁谓权势,莫敢言者。李迪被罢相后,真宗欲起用王钦若为相,丁谓却矫旨王钦若出判河南府。真宗只听说王钦若新任官职,但任何职,却未过问。

李迪被贬知郓州不足半年,真宗于乾兴元年(1022)二月十九日一命呜呼。年仅13岁的皇太子赵祯继位,是为宋仁宗,由刘皇后居中决断,开了宋代垂帘听政的先例。

宰相丁谓等人对刘太后极尽奉承,以固其势。1023年正月改元,丁谓为取悦刘太后,议改为“天圣”(取“天”字析为二人,即二圣人同执政之意),深得刘太后欢心,丁谓亦因此更加飞扬专横。为固位专权,他更加排斥异己,将已被贬出朝的前相寇准再贬至雷州(今广东湛江)为司户参军; 又以“寇党”之名,再贬前相、知郓州李迪为衡州(今湖南衡阳)团练使,必欲置其死地,以防重被起用。为此,丁谓特派侍禁王仲宣出京,前往郓州,押送李迪到衡州。仲宣到郓州后,遍见郓州通判以下各官,惟独不见李迪。李迪闻知,惶恐不安,自知凶多吉少,便以刀自刎,幸亏有人及时相救而幸免于难。仲宣对李迪横加迫害,极尽所能。谁前往探视,便将其姓名记下;有人不忍心,曾送些食物来,仲宣宁肯让食物腐烂变质扔掉,也不给李迪吃。李迪部下邓余闻后,愤怒地吼道: “竖子想杀我李公,以献媚丁谓吗?我邓余不怕死,你杀李公,我一定杀了你。”邓余随从李迪前往衡州,形影不离,尽力保护。仲宣惧怕邓余,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李迪顺利地到达衡州。曾有人讽谕丁谓,说: “李迪若被贬而死,丁公当如何解释呢?”丁谓狂妄地答道: “他日诸生记事,不过以‘天下惜之’一语略过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丁谓内外勾结,日益骄恣,无所惮惧。

丁谓等人专横,激起朝野强烈不满。当时,京师开封流传一语: “欲得天下宁,当拔眼前丁; 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久,王曾借内侍雷允恭擅移真宗陵穴之事,奏明刘太后,说是丁谓与雷允恭相勾结,包藏祸心,欲为不轨。刘太后听后大怒,杖杀雷允恭,贬丁谓河南府(今河南洛阳),再贬崖州。王曾擢为相,李迪起为秘书监,知舒州,历知江宁府、兖州、青州。

到青州不久,诏至京师,任兵部侍郎、知河南府。是时,仍由刘太后垂帘听政。某日,刘太后对李迪说: “卿一向不主张我干预国事,大概是卿的过错吧。时至今日,我保养天子如此,卿以为如何呀?”李迪答道: “臣受先帝厚恩,如今见天子明圣如此,实是臣的愚知,不晓得皇太后的盛德,以至成此过失,恳请皇太后明鉴。”刘太后闻言,面有悦色。不久,诏命李迪以尚书左右丞知河阳。

明道二年(1033)二月,刘太后病卒,仁宗赵祯亲政。仁宗平息了指斥刘太后垂帘听政的纷议之后,大规模地调整官僚队伍。首先罢黜内侍罗崇勋等人,接着把刘太后所亲信的官吏,如枢密使张耆、枢密副使夏竦和范雍、参知政事陈尧佐和晏殊等人,全部外贬。宰相吕夷简虽然力助赵祯,但也因被怀疑曾阿附刘太后而罢相,贬出判陈州。重新起用张士逊为相; 召李迪为资政殿学士、判尚书都省,不久,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辅佐仁宗。因张士逊排挤异己,不久罢相,重新起用吕夷简为相,擢宋绶为参知政事。

李迪曾为赵祯太子宾客,此次重新起用,自以为受不世之遇,尽心尽力,辅佐仁宗,却为首相吕夷简忌恨,二人渐产生矛盾。吕夷简为固其相位,网罗亲信,进用佞幸,又杜塞言路,贬抑台谏,为李迪所不齿。吕夷简遂常常寻机潜短于仁宗,极力排挤李迪。景祐二年(1035)二月,知兖州范讽被人弹劾,仁宗命吕夷简、李迪处理此案。因此前李迪曾奏弹吕夷简私交荆王元俨,为吕夷简忌恨。吕夷简乘机暗奏仁宗,说李迪党庇范讽。仁宗闻言,不分青红皂白,即刻将李迪罢相,贬为刑部尚书,先后出知亳州、相州、密州、徐州等地,寻改户部尚书、知兖州,复拜资政殿大学士。李迪曾感慨仕途,对人说: “迪不自量,自以为与圣主仁宗有相知之情,又自比唐代宋璟,视吕夷简为姚崇,力图振兴朝政,却不知他们竟如此待我,真令人伤心啊!”

李迪罢相后,仁宗复擢枢密使王曾与吕夷简同为相。实际上,由吕夷简独揽朝纲。吕夷简极力迎合仁宗赵祯天下大治的太平心理,极尽粉饰,一味奉承,使宋王朝陷入日益严重的危机之中。

四、终愿守边



早在元昊称帝立国之前,西夏就已开始派兵入侵宋朝边地,并集中数十万军队于边境地区,予北宋以很大威胁。元昊称帝,更使仁宗皇帝感到震骇,急忙重做布置,无奈武事久弛,难以立见成效。

宝元二年(1039)四月,元昊派人使宋,要求宋朝承认西夏国,册封帝号,与北宋“并建大位”,宋廷久议不决。六月,决定削去宋封元昊官爵,备兵征讨。十一月,元昊先发制人,率兵入侵保安军(今陕西志丹),又以大兵围攻承平寨(今陕西延安西北),试图攻占延州(今陕西延安)。

延州是宋朝西北边地的军防重镇,为要冲险峻之地。宋军防守却十分薄弱,既无重兵,又无宿将,知延州兼鄜延、环庆安抚使范雍是一个懦弱无能不知兵的书生,听说元昊要攻延州,十分害怕,急向朝廷请兵。金明都巡检使李士彬虽然勇猛无比,有18寨羌兵,近10万人,延州人称他为“铁壁相公”,在元昊的诈计面前,却显得勇气有余而谋略不足。他对待部下严酷,稍有过失,便施以重刑,民怨载道。康定元年(1040)二月,元昊亲率10余万大军攻宋,连克安远、塞门、永平等寨堡,直抵延州城下。三川口(今延安西北西河口)之战,宋将黄德畏敌遁逃,宋军阵脚大乱,一溃不可止。恰值雪天,元昊撤兵。

延州之战,宋军损失惨重,关辅震动。仁宗忧心忡忡,三番五次召诸臣商议对策。李迪愤然上书,指斥边事松弛,边将无能,请求出知边地,整顿边防,率军出讨西夏,其意甚是坚决。然而,仁宗深忌前事,诏令不许,并命李迪为彰信军节度使,知天雄军,徙青州。李迪不仅未能遂愿出知边地,反而出知内地,心中积郁不快。时隔1年,便请老告退,以太子太傅致仕,归故里濮州。

李迪告老之时,其长子李柬之为侍御史知杂事,于是,柬之将其父接至京师,以便及时照顾。仁宗皇帝曾多次派人前去探问,并几次召见,均为李迪以身体有疾不适而委婉拒绝。庆历七年(1047),李迪去世,享年77岁。赠司空、侍中,谥曰“文定”。仁宗亲自撰其墓碑,因其以亮直称誉于时,故曰“遗直之碑”,又改其所葬邓侯乡曰“遗直乡”。

李迪有三子: 柬之、徽之、辅之。其中长子柬之朝中有名,晓国政典故,赐进士出身。历职地方和京朝,以政德显闻。与长沙浏阳人李受齐名,时人称为“二李”。柬之之子孝基,亦进士高第,历职地方,为士大夫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