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地君亲师—宗教与祭祀·儒学体系的祭祀礼制·天神之祭
按照儒学的宗教理论,神灵被统分为天神、地祇、人鬼三大类。儒学所谓的“吉礼”,主要就是对天神、地祇、人鬼的祭祀典礼。天神主要包括昊天上帝,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神灵;地祇主要包括社稷,山林川泽,四方百物等神灵;人鬼主要包括先王,先祖的神灵。中国古代祭祀的项目很多,各种鬼神难计其数,有些神灵如先师先圣,高禖等无法归入以上三类,因此,这里将历朝列入国家祀典的比较重要的祭祀、礼仪制度分天、地、宗庙、其他四类,择要作以说明。
(1)郊祀。郊祀是因在国都之郊举行祭礼而得名,这是历代帝王祭天的主要方式。大约自周代起,帝王正式在京城南郊封土为圆丘,然后在它上面举行祭天礼(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圆形是天的形象)。“天”指昊天上帝,祭天即祭上帝。举行祭天礼之前先“卜郊”,卜郊在祖庙里进行,是取“尊祖考之义”(《礼记·郊特牲》)。卜郊之后即行斋戒,祭天是大祭,需斋戒十日,斋戒期间参祭者不得近女色,不举舞乐,不吊丧问疾。斋戒的目的是为了整齐心身,以便使参祭者在祭时达到对天帝虔敬的最佳心理状态。汉以后,祭天的斋戒缩短为七日,佛教传入中国后,受其影响,斋戒日不食荤腥。祭祀之日,天子统率百官清晨来到郊外,天子披上龙袍,头戴垂着十二旒的冕,乘着极朴素的大车,招展着垂有十二旒的龙旗来到圆丘。冕、旗之所以垂十二旒,是合十二月一周年之数。龙袍及旗帜上的日月星辰图案,乃仿效天象。乘朴素之车,则是取其质朴,依天地自然本性之意。这一天,谁也不准冒犯天神,如果有正在办丧事的,则规定既不得哭丧,也不得着丧服出门。从都城到南郊圆丘的几十里道路,由乡民负责打扫干净,并重铺路面,路旁田头点燃火炬,以供祭天队伍清晨过路时照明。祭礼开始,先宰杀献给上帝的祭牺,然后聚柴于圆丘坛,柴上放祭牺和玉、帛等祭品,由天子点燃柴垛,使烟气上烝于天空,以便使上帝嗅到气味,这叫做“禋祀”。接着奏乐,舞《云门》,礼拜天神。乐六变,以降天神。同时对“尸”,即上帝的装扮者行七献之礼:先献祭牲血,然后献齐酒(五种味薄的米酒),献酒四次后,“尸”开始代表天神进食。进食到一定程度后,天子及贵族们又分三轮向“尸”献酒。七献毕,“尸”用三酒(三种味较厚的米酒)答谢祭者,叫“酢”,并代表神分别向天子及贵族赐福,叫“嘏”。“尸”离席后,剩下的馔食由天子亲近的贵族大臣吃光,叫“馂余”。祭天礼仪到此结束。之后,天子又将祭祀用的剩余酒食赐与众臣。在祭天中,为了表示敬意,一切器用都比较质朴。凡鼎簋豆壶之类不用铜器,而用瓦陶器,献酒以匏为壶,以瓢为爵,也是取其天地自然之性。这是从旧石器时代留下的古老风俗,可见周代的郊天之礼包含了十分深远的传统。后代的祭天礼多依周礼制定,但以神主或神位牌代替了尸。
战国以后阴阳五行说流行,天帝因而分裂为五,汉高祖时举行正式的五帝(五方帝)之祀,但他自己不亲自参加,祭天地都由祠官负责主持。汉武帝初,行三年一郊之礼,即第一年祭天,第二年祭地,第三年祭五畴(五方帝),每三年轮一遍。但汉武帝认为五帝之祀削弱了传统天神的统一性和至上性,不利于中央政权的巩固,于是硬在五帝的头上安置了一位至尊天神—泰一(或作“太一”)。祭天时,泰一坛位居中央,为三重紫坛,威严显赫,五帝坛各环居其下,各在自己的方位。祭祀泰一帝的礼仪,仍复用古礼,但更趋向典雅。
晋武帝时,行天地分祭制度。祭天有天体、气象诸神配祭,祭地有山川河海诸神配祭。唐《开元礼》确定的国家祭祀制度,以昊天上帝为最高天神,以地祇相配,五帝神从祀,以祖先神配祀,皇帝亲祭于南郊。唐代祀天一年四次。宋代皇帝在亲祀天帝以后,还要举行特赦、荫子(变相的世袭制)、赏赉。这是宗教活动的政治附加,借宗教形式而举行政治活动。皇帝想用它来提高个人迷信,但由于太过分,反而造成宋朝国家的财政危机。
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在正阳门五里外建大祀殿,合祀天地;嘉靖皇帝则分祀天地,在大祀殿南作圆丘祀天,于大祀殿祈谷,在安定门外建方泽坛祭地。清代基本沿袭明代祭天之制,以圆丘北为祈年殿,修建正阳门南圆丘各种配套建筑。后经乾隆时改修,成为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天坛古建筑群。祭天也基本上沿用传统的祭礼,皇帝亲郊的时候居多,有时也派官代祭,但主祭的名分仍归皇帝一人。
(2)日月之祭。相传古代帝王“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别幽明,以制上下”(《礼记·祭义》)。日坛又叫“王宫”,月坛又叫“夜明”。“祭月于坎”即在西门外凿坎,又在坎中筑坛。殷代的日月神还被称为“东母”、“西母”。周人在春分之朝在东门外祭日,于秋分之暮在西门外祭月,即所谓“朝日夕月”,这是日月的正祭。另外,郊祀天地常以日月从祀,诸侯行觐见天子之礼要包括到南门拜日,北门拜月,祈年祭也要祭日月。日月祭是由迎出日和送入日的古礼演变而来,秋分前后落日时又正好是月出时,所以送入日后来又演变成迎中秋之月。日月祭的主要目的是祈求风调雨顺,保证农业丰收。祭祀的礼仪与祭天地相似,先燔柴升烟,并加牲帛于上。君王服玄冕,祭时用乐舞。
秦代雍城有日月祠,是秦国常规祭日月之处。秦始皇东游海上求仙祭祀八神,其中在山东成山祭日,在山东莱山祭月。汉初有许多“东君祠”祭日神,似乎没有祭月神。汉武帝时则在泰一坛祭日月,行“朝日”、“夕月”之礼。至魏晋以后,历代帝王都有日月祭,并逐渐确定为春分东郊朝日,秋分西郊夕月的礼仪。唐以后的日月祭与圆丘祀天相似,但规格一般为中祀,偶然也有作为大祀的。明朝迁都北京后,在朝阳门外建日坛,在阜成门外建月坛,皇帝每逢天干为甲、丙、戊、庚、壬之年亲自祭日,余年遣文官代祭。每逢地支为丑、辰、未、戌之年,皇帝亲自祭月,余则由武臣代祭。清代因明之制。今日坛月坛遗址是光绪年间改建的。
(3)星辰之祭。星辰之祭的对象主要是二十八宿和五大行星。战国时,五行家把五星与五方相结合,始称东方岁星为木星,南方荧惑为火星,中央镇星为土星,西方太白为金星,北方辰星为水星。据《史记·封禅书》,秦在雍城立祠,二十八宿、五星也有专门供祀的庙。秦汉以后,星辰崇拜逐渐脱离了天文历法方面的实际意义,把人间的统治机构和制度搬到天上,为满天恒星一一命名,并总称为“天官”,如有所谓司命、司中、司民、司禄等天官。《楚辞·九歌》中有《大司命》、《少司命》,可见楚俗所祭祀的司命还有大小之分。这些属于人为的星辰崇拜,带有明显的欺骗性。
北京天坛祈年殿,明清皇帝祭天处
隋代定星辰之祭为中祀,司中、司命及诸星为小祀,于立冬后的亥日行祭礼。元世祖时每年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日在司天台祭星。明代为祭星辰建专殿,设十坛。星辰祭仪与祭日仪大致相同。
由于古人各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因而设想天上星辰也各有地区性,这种地区性,叫做分野。分野本指诸侯的境域,但由于人间地区性的划分,又把天上群星的分布,也划成若干区域,使地上各州郡和天上一定的星区相对应。地上的区域就要祭祀相应分野之星。
十八宿中的箕宿和毕宿,被星占家附会为风师、雨师,也一直受到祭祀。自秦汉到明清除大祭天地为从祀外,都单独立祠。从汉代起还祭云神、雷神,一般为小祀。总之,祭星泛指众多的星象之神,祭天地时从祀的星神数以百计,都纳入封建帝王的祀典,成为天神之祭的组成部分。
(4)封禅。封禅是封泰山禅梁父(梁父是泰山下的一座小山)的简称,专指在泰山的天地之祭。据张守节《史记· 封禅书正义》解释,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禅虽同时进行,但封的仪式重于禅的仪式。这是因为人们认为天在上,地在下,天为阳,地为阴,天高于地。封禅是秦汉时最隆重的国家祭典。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因病不能参加汉武帝的封禅活动而抱憾终身。《史记·封禅书》认为封禅是自远古流传下来的祭天大典,并引管仲之言,说远古帝王中有七十二人在泰山举行过封禅活动。这种说法,渺茫难信,但历代好大喜功的帝王对封禅特别重视,却是事实。
封禅的礼仪不但复杂,而且神秘。秦皇汉武召集群儒议论封禅古礼而不得要领,最终由皇帝本人裁定礼仪过程。人们只知道秦始皇修建车道,从山南登顶,筑土为坛以祭天,立石以纪功,然后从北坡而下,禅于梁父,但祭祀礼节却秘而不宣。汉武帝到梁父祭地,在泰山下东方设坛祭天,坛高一丈二尺,高九尺,下埋“玉牒书”。礼毕,汉武帝又登泰山极顶,只有心腹近臣一人随行。第二天从北坡而下,在泰山下东北方的肃然山再次祭地,祭时用江淮所产的“茅三脊”草作为神籍(安置神主所用)。封杂用五色土,象征天下五方,敬献珍贵的飞禽走兽及白雉诸物。在隆重的乐声中,汉武帝身穿黄色衣服,亲自跪拜。封禅毕,大赦天下,减免泰山附近四县居民一年的租税,并令诸侯在泰山下设治邸舍,以备今后封禅之用。最后下诏改元。以后历代封禅,基本与此雷同,但细节各异。
隆重的封禅大典,为何搞得如此神秘? 西晋史学家司马彪说:“恐所用非是,乃秘其事。”(《后汉书·祭祀志》)秦始皇所定的礼仪与他在雍城祭上帝之礼相类,汉武帝则杂用郊祀泰一之礼。他们深知由自己裁定的所谓封禅礼仪,均于古无据,难免心中忐忑,只好神秘其事。
帝王封禅的目的除了奉天承运,敬天安民,祈天赐福外,更重要的是想通过封禅以炫耀功德,威加海内。历史上举行过封禅的皇帝有秦始皇、汉武帝、东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宋真宗等。想封禅而未果者有魏明帝、南朝宋文帝、梁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宋太宗等。封禅的皇帝从都城到泰山,路途远,耗时多,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唐太宗就因想举行封禅,但在魏征以耗资巨大的理由劝谏下作罢。由于这些原因,自南宋以后,皇帝便停止了到泰山封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