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戏剧《无名氏·朱砂担滴水浮沤记》鉴赏

元戏剧《无名氏》鉴赏

《朱砂担》全名《朱砂担滴水浮沤记》,又名《浮沤记》。浮沤是指水泡。写河南府平民王从道之子王文用出外经商,被恶人白正谋财害命,后来东岳太尉为其鬼魂作证,王文用沉冤得报。

作者详细表现王文用无故被害的惨痛经过。王文用一家三口人,安分守己,过其日月。他听长街市上算卦的说自己“有一百儿血光之灾,千里之外可躲” ,执意向父亲请求出外经商以避祸。他也感到别离之苦; 之所以非去天涯海角不可,并非单纯轻信算卦者之言。在当时那种社会条件下,一般平民生命财产得不到保证,即使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一种安全感,因此才去算卦,才相信算卦者的说法。算卦者说他有一百儿血光之灾,显然不是为赚钱而哄骗。算卦者要他去百里之外躲避,也不是自己要谋其财。算卦者之言,是当时社会混乱,无辜者经常遭到意想不到的欺凌的现实反映。

王文用先到武昌去作商,“披星戴月,忍寒受冷” ,行船走马,终日不停,利增百倍,赚得两担朱砂。因一百日未满,又到泗州做买卖。他为人胆小厚道,住一宿店主动给人家二百文钱,连店小二都连说“够了够了” 。但象他这种只有二十五岁的老实人,缺少钱财待在家里没有安全感,有了钱财在外作商更无安全感。他住在客店做梦正游花园,听见有人“鞋底鸣” 、“大步行” ,便吓得“扢(ge疙)扢的牙根斗” ,“渗渗的身上冷” 。看见是个“黑妖精” ,“怪眼睁” ,要图他性命。他大喊一声“有杀人贼也” 。惊醒后,原来是场恶梦。这决不是他庸人自扰,草木皆兵。他到十字坡口酒店饮酒“消闲兴” ,尾随在他后面企图夺其“两个沉点点的笼儿” 的恶人、铁幡竿白正,也来到十字坡酒店。他“浇奠谢神明” ; “一点酒入地 愿万民安乐。两点酒入地,愿五谷丰登。三点酒入地,愿好人相逢,恶人远避” 。这几句话是他自言自语,与别人无干,也未伤害任何人。可是白正却拍着桌子质问他: “那恶人恼着你什么来? ” 骂他: “这厮好无礼也” 。王文用一见白正“眉剔竖眼园睁” ,早唬得 “撒了抬盏” ,“丢了魂灵” 。连忙跪倒在地。白正把他扯起来,先和他拉同乡,又和他拜兄弟,还提出和他一起做买卖,命他挑破脚趼,逼他唱歌助酒兴。他被纠缠,百般摆脱不开。白正要灌醉他,“挑的笼儿就走” ; 他要灌醉白正,以便脱身。可狡猾的白正醉后要枕着他的腿睡,他只好以破腹阿屎为由,让店小二暂作替换,自己才得以 “虎口逃生” 。

王文用一面庆幸“金蝉脱壳” 之计已成,一面急急赶路。“从那早辰间直走到申时候,过了些青山隐隐,绿水悠悠,荒祠古庙,沙岸汀洲,七林林低陇高丘,急旋旋浅涧深沟。刚抹过另巍巍这座层峦,还隔着碧遥遥几重远岫,又接上白茫茫一带平畴,巴的到绿杨渡口,早则是云迷雾锁黄昏后” ,真是“东海鳌鱼脱钓钩” ,“永不回头” 。他来到三家店,住在大本大利之人歇宿的中间店。白正也赶到了。他本使计欲拒白正于店外,白正却使计住进店中。他私自看数朱砂,被白正瞧见。当他发现白正时,“灯吹灭,身倒抽” ,“浑身上冷汗交流” ,碰见这“取命的阎王,杀人的领袖” ,吓得“呆打颏空张着口,惊急力怕抬头,恰待要睁开两个眼,可早则软塌了一对手” 。他于黑暗中穿衣穿鞋,摸到行李,战战竞竞,提心吊胆,出了店门,直奔向河南府去。谁知途中遇雨,只好在东岳太尉庙中暂歇。刚刚祷告神灵,保佑自己躲过歹人,“与爷爷重修庙宇,再立祠堂” ,白正也因追赶他遇雨进庙。白正以扭湿衣试得他的气力不如自己,便明目张胆提出讨要朱砂。他只好给白正一颗,不行,又给一颗,还不行,并以杀威胁。他只好将一担朱砂全给了白正。他想用扁担打死白正未能如愿,暗中自语要到前面官府去告状。白正听见了,提出要他“这颗头” 。他想躲避,但被揪住头发。他说死了也要在阴司告状,太尉爷爷就是证见。白正说: “檐稍下杀你无证见。”他指着檐下雨水泡儿 (文中所说“浮沤” )说: “这浮沤便是证见。”白正并不罢休,还是杀了他。他就这样为几颗朱砂丢了头,命似残月三更后,“一日无常万事休” ,无人搭救,自己生受。但他的魂灵要到阎罗殿告究,白正那杀人的黑手掩不住他叫屈的口。剧本这样细致的表现白正追杀王文用的经过,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白正杀了王文用,又赶到河南府,把王文用父亲推入井中,要霸王妻做妻。王文用父亲魂到地曹处告状,地曹因怕自己被白正所杀而不受理。多亏掌管善恶生死文簿的东岳太尉在王文用向白正索命时出来作证,白正才被鬼力押赴丰都,受诸苦恼,永为锇鬼。所谓“冤冤相报” ,“天理难容”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作者写东岳太尉,“在生之日,秉性忠直,不幸被歹人所害身亡” ,皇天不负其德,加其为东岳太尉。正因他生前有这种类似于王文用的经历,所以眼见白正杀害王文用,才大为不平。“天若不降严霜,松柏不如蒿草; 神灵若不报应,积善不如积恶” ,东岳太尉这几句话反映了当时人民因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在要求严明法纪而不得的情况下,只好寄希望于神灵报应,这是被迫害者在暗无天日的社会中所产生的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