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尧臣
适与野情惬, 千山高复低。
好峰随处改, 幽径独行迷。
霜落熊升树, 林空鹿饮溪。
人家在何许? 云外一声鸡。
梅尧臣的《鲁山山行》写于宋代康定元年(1040)。当时他作为区区知县,空有雄心壮志却“不得奋见于事业”(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于是他从“文字出肝胆”的金刚怒目、哀民生之多艰,渐渐“稍欲到平淡”,时常“泊舟寒潭阴、野兴入秋菼(音tan,芦苇状草本植物)”。正因为寄情山水,故作者倍感“千山高复低”的鲁山风光,“适与野情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鲁山景色正好与自己热爱大自然的“野情”相通,于是,作者开始了“山行”的记叙。
既是山行,当然要侧重行程中所闻所见。从诗中可见,力主平淡自然的梅尧臣此诗中不乏丰富的主观感受。诗人浏览群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故赞曰“好峰随处改”,千变万化,美不胜收。同时,由于忙于品味“好峰”的千姿百态,竟然不记来时路,自然“幽径独行迷”。此联“好峰”与“幽径”一明一暗、一高一低、一雄奇一幽婉,意象选取甚佳。而“随处”改,言变化之多、之广,又与“独行迷”的踽踽独行,欲“问征夫以前路”而不得的描写相对,故被后人称道为“尤幽而有味”(方回《瀛奎律髓》)。
接下来,“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一联,又把山行的感受深入了一步。诗人顾不得“独行迷”,举目远眺,只见白霜皎皎,笼罩秋山秋树,恰似大熊飘飘而飞上树丛。诗人将主观感情渲染在客观事物上,不乏“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韵味。而下句则又收住奇想,恢复静观:“林空鹿饮溪”。虽则“升”和“饮”均是动作,但前者白云苍狗,动感十足,后者则空山幽幽,轻尘不飞。而一动一静,正好与首句“野情”照应,可见诗人布局的匠心。
正因为“幽径独行迷”,所以在“熊升树”、“鹿饮溪”之处,诗人终于未弄清“人家在何许”。正东张西望,寻寻觅觅,忽而闻得“云外一声鸡”,清彻而又辽远。仿佛亲切的呼唤。
究竟诗人是否寻找了那户人家?是否走出了迷津?作者不曾回答,牵出了读者无限的思绪……
全诗紧扣“野情”二字,以细致入微的“平淡”,写出了鲁山秋景与之浑然一片的意趣,不愧为记行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