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
彼狡童兮(1),不与我言兮(2)。维子之故(3),使我不能餐兮(4)。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5)。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6)。
【译诗】那个狡猾的小伙子,我跟他说话,他却不搭言。都是为了思念他,使我镇日恍惚,不能进餐。那个狡猾的小伙子,我弄来吃的,他不肯与我同食,都是为了思念他,使我夜深无寐,不得安息。
【解析】《诗序》曰:“《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是说这诗是郑国的贤臣所作,是讽刺昭公忽的,因为不受信任并使“权臣擅命”而作。此说听来,确有“风马牛”之感。如何联想起来的呢?据说是由于箕子的诗《麦秀歌》。《麦秀歌》说:“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又据说这“狡童”是指纣王,那么此诗中的狡童就是讽刺昭公忽的了。这种联想,实亦不足为据。如此推之,则《小雅·采薇》一诗必是伯夷、叔齐所作,证据尤胜于此。
《朱子语类》说:“圣人言郑声淫者,盖郑人之诗多是言当时风俗,男女淫奔,故有此等语。《狡童》想说当时之人,非刺其君也。”又说:“如《狡童》诗,是《序》之妄。安得当时人民敢指其君为狡童?况忽之所为,可谓之愚,何狡之有?当是男女相怨之诗。”此说半对半错,驳“刺忽”之说,颇有道理;淫奔之说,又是胡言。程朱理学以“天理”为神圣,专以“存天理,灭人欲”为要。其实,就男女之欲说,也有“情”与“性”之分,即今日所说的“爱情”与“色情”。二者虽也密不可分,然而却又是根本不同。朱熹的理论所谓“灭人欲”,恰恰灭的是情,而不是性。贾政与赵姨娘,无情可言,纯是肉欲,不曾被灭;贾宝玉与林黛玉,虽不能说全无性欲,然而主要是情,却遭翦灭。理学的本质犹如欧洲中世纪的宗教一般扼杀人性。认识这一点,对研究古代文化至为重要,因为朱熹的学说在中国影响极大。
此诗中的狡童为什么疏远那个女子,诗中没有说明也就不得而知。而这女子却是一往情深。既“不能餐”,又“不能息”,这还不是爱情么?朱熹说:“此亦淫女见绝而戏其人之词。”断之为“淫女”实在过于苛刻。倘感青如此深厚之人也属“淫”类,那么,世人则多是“淫”人。女子不该有性欲,这就是朱熹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