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橹
障掩金鸡蓄祸机,翠华西拂蜀云飞。
珠帘一闭朝元阁,不见人归见燕归。
这首诗,《全唐诗》作《华清宫三首》其二,《万首唐人绝句》作《华清宫四首》其二,写唐玄宗不辨忠奸、宠幸安禄山以致酿成安史之乱的沉痛历史教训。
“障掩金鸡蓄祸机,翠华西拂蜀云飞”二句,开门见山,直咏唐玄宗宠幸安禄山、遂造成安史之乱、仓皇幸蜀的本事,可谓直言不讳。《旧唐书·安禄山传》:“上(指唐玄宗)御勤政楼,于御坐东为设一大金鸡障,前置一榻坐之,卷去其帘。”《新唐书·安禄山传》:“帝登勤政楼,幄坐之左张金鸡大障,前置特榻,诏禄山坐,褰其幄,以示尊宠。太子谏曰:‘自古幄坐非人臣当得,陛下宠禄山过甚,必骄。’帝曰:‘胡有异相,我欲厌之。”这句说,正是由于唐玄宗不辨忠奸,过于“尊宠”安禄山,所以这“金鸡障”下自然已经暗藏着“祸机”。虽经太子提醒,但唐玄宗依然执迷不悟,固执己见,说明他已老昏。“翠华”句写安史之乱后唐玄宗仓皇西幸蜀地。“翠华”,指用翠羽饰于旗竿顶上的旗,为皇帝仪仗。这两句为因果句,有了“障掩金鸡蓄祸机”的前因,必然有“翠华西拂蜀云飞”的后果。言外之意,是说这是唐玄宗自己种的苦树,最终必然自食其苦果。作者将这两句并列相对,从而极为鲜明地突出了二者之间的必然联系。并列之中,对比之下,其寓意不言自明。
“珠帘一闭朝元阁,不见人归见燕归”二句,写自从天宝十三载(754)二月唐玄宗最后一次朝献“朝元阁”以后,便再也看不见唐玄宗回来朝献了,见到的只是年年燕子归来在朝元阁中筑巢呢喃。《旧唐书·玄宗本纪》载:“(天宝十二载)冬十月戊申,幸华清宫。……(天宝十三载)二月癸酉,上亲朝献太清宫,上玄元皇帝尊号曰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正是这年正、二月间,安禄山也被召至华清宫。“珠帘”,既指“朝元阁”的珠帘,又暗用《旧唐书·安禄山传》中“卷去其帘”之事。朝元阁,在骊山上。天宝七载(748)十二月,传说“玄元皇帝(老子)见于华清宫之朝元阁,乃改为降至阁”(《旧唐书·玄宗本纪》)。此以“朝元阁”代太清宫。唐玄宗此次朝献太清宫及召见安禄山,都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时隔未久,到天宝十四载(755)冬十一月,安禄山反于范阳。十五载六月乙未,唐玄宗仓皇幸蜀。又过五年,唐玄宗便死去了。其实,早在开元二十二年(724),贤相张九龄就向玄宗奏曰:“禄山狼子野心,面有逆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唐玄宗却说:“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误害忠良。”(《旧唐书·张九龄传》)在天宝十三载正月前,“皇太子及宰相屡言禄山反,帝不信”(《新唐书·安禄山传》)。以至于“人言反者,玄宗必大怒,缚送与之”(《旧唐书·安禄山传》)。这样便不能不使安禄山益宠益骄,直至反叛,酿成了华清宫中“不见人归见燕归”的悲剧。与上两句结构相同,这两句也是因果句。但这两句是在以上因果句的基础上层递深入,内容更为深刻。这说明在安禄山问题上,唐玄宗开始便看错了人。后来他人屡屡谏言,如果唐玄宗能够虚心纳谏,仍然为时不晚。但遗憾的是,直到安禄山反相已经毕露、他人均已看出时,唐玄宗依然固执己见,执迷不误,终于酿成了一次历史性的大灾难。结束一句“不见人归见燕归”,以“人”、“燕”对比,写阁空人亡之悲,至为感伤,至为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