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籍
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六十秋。
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
这首词讽刺边将不知收复失地。
诗人先从当地风物咏起:凤林关——唐朝与吐蕃的交界之处,流水悠悠,一年年东去;白草黄榆杂乱生长,一片荒凉,已经历了漫长的六十年了。这两句诗字面写景,骨子里言事:凉州从永泰二年(766)失陷到宝历元年(825)尚未收复,刚好六十年。诗中不明说这一事实,而以荒凉景色暗示,是借景言事。杜甫《秦州杂诗》:“凤林戈未息”,为吐蕃侵扰而忧伤,诗末又有“故老思飞将”的愿望表达,与这首诗后面的指斥边将相表里。
后面转入议论,结出全诗思想:守边的将领们,都蒙受着皇帝的浩大恩泽,本该为国效力,但是,现在却没有谁知道收复凉州这回事了。白居易《西凉伎》亦云:“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遗民肠断在凉州,将卒相看无意收。”白、张二人感慨相同。《旧唐书·李晟传》载边镇将领李晟的话说:河陇失守,并非吐蕃十分强大,主要是地方守将贪暴,内附部落离心,居民无法生活,辗转东徙,自己放弃土地。有时吐蕃入境掳掠后自己退走,边将就谎报驱敌出塞,反而邀功请赏。参之以史实,“无人解道取凉州”,除过无意收复失地之外,还应包括以骚害百姓、谎报军功、骗取奖赏为能事的腐败行径。诗人讽刺,正是理所当然。
从布局上看,前两句借景言事,写出边防长时期来的状况,后两句转到揭示造成状况的原因,出之以议论。前面的具体描绘成为后面抒情议论的基础,后面的抒情议论成为前面具体描绘的结穴。前面两句既写空间之开阔,又写时间之漫长,一气贯之;后面两句之间,一放一收,呈对比形态,暗含转折。全诗结构严谨而富于变化,表现出诗人善于经营的艺术才能。
这首诗虽旨在讽刺、斥责,却不剑拔弩张,仍保持了诗人“标致悠闲、宛转流畅”(清人田雯评语)的一贯风格。高适的边塞诗《蓟中作》写道:“一到征战处,每愁胡虏翻。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他看到战地情况的紧迫,痛感边将的无能。沈德潜把高适的诗与这首诗作比较说:“高说得愤,此说得婉。”高适谋立边功,想对腐败边将取而代之又不能,所以火气大,感情愤激;张籍寄厚望于朝廷和边将,而得到的又是失望,加之作者一贯的艺术风格,所以呈现出语气婉转、情韵悠长的整体美学形象。一种思想,两种风格,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