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鲁广达
黄泉虽抱恨,白日自留名。
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
这是一首悼亡诗,写于隋灭陈以后。据《南史》记载,鲁广达是陈朝的一名良将,多有战功。至德二年(公元584年),陈后主封其为侍中中领军。隋贺若弼进攻钟山,广达“躬擐甲胄,手执桴鼓”,“冒刃而前”,屡次杀退隋军。后来,贺若弼攻败其他各路陈军。乘胜而破宫城,鲁广达督率余兵,仍苦战不息,直至日暮。陈灭,广达被执入隋,怆陈之沦覆,遘疾不治,愤慨而死。江总当时抚柩痛哭,题诗棺头,就是这首“哭鲁广达”。
诗的前两句是说,鲁广达虽抱遗恨而死,但留名世上,自如白日经天;后两句的意思是,鲁广达激于大义而死,不作负恩苟活之人,使人悲痛。后人评论此诗时认为,这是一篇很有血性的作品,和诗人早期侍宴应制之作明显不同。这当然说得不错。再深入剖析一下,就会发现,除了由于国破人亡而激发出来的血性,这首诗还表现了一种自悲和自惭的心情。
悲在哪里?从表面上看,诗人之悲,在悲鲁广达, “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然而,在经过奋力抵抗终不免于国破的悲剧发生以后,有血性的男儿为国而死,虽然令人悲痛,却也有一种崇高悲壮的气概。相反,那些在国家危亡之际不抵抗,国破之后甘做奴仆,负恩偷生的人,又是多么可悲和可怜啊!他们才真正令人感到悲哀。如果我们了解到江总哭鲁广达,是在陈灭后又入隋作官的时候,再联系他在陈后主时还是朝廷第一位权臣,那就不难体味到他在哭鲁广达时的自悲和自惭了。
据《陈书·江总传》说, “后主之世,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共陈暄、孔范、王瑗等十余人,当时谓之狎客。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君臣昏乱,以至于灭。”由此看来,陈为隋灭,江总不仅负有一般意义上的作为重要权臣的责任,而且负有更直接的昏臣的责任。有陈后主这样的昏君,有江总这样的权宰,就是再有多少个力战的鲁广达,也难挽回陈朝灭亡的命运。作为当事人,在隋灭陈后,江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应负的责任,因而他才说鲁广达“黄泉虽抱恨,白日自留名”。
这首诗的一个明显特点是,追求“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画外之情”,即注重含蓄。通篇只写一面,把对照的另一面略去不写,让读者自己去琢磨、玩味。这样,就使这短短四句的诗篇显得十兮丰满,从而增强了它对读者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