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非殊俗②,天中嘉会朝③。
念余怀义远,矜尔畏途遥④。
涨海宽秋月,归帆驶夕飙⑤。
因惊彼君子,王化远昭昭⑥。
[注释]
①日本使: 这里指唐天宝十一年,亦即日本孝谦天平胜宝四年(752)的第十一次遣唐使藤原清河。他是赠太政大臣房前的第四子,后来留仕于唐,官至秘书监,死赠潞州大都督官衔。
②日下: 指京都长安。因唐皇帝在其地,故名。
③天中: 天之正中,这里借指唐王朝。
④矜: 怜惜。畏途: 艰难多险之路途。
⑤飙 (biao): 狂风。
⑥昭昭: 广大明显的样子。
[赏析]
从日本舒明二年 (唐太宗贞观四年,公元630年) 到日本宽平六年(唐昭宗乾宁元年,公元894年),日本以学习中国优秀文化为主要目的,派遣留学人员,先后十九次任命遣唐使赴唐。唐玄宗天宝十一年(日本天平胜宝四年,公元752年),来了第十一次遣唐使。大使藤原清河率着一行近五百人的使团到了长安。藤原清河受到玄宗的殊遇。天宝十二年(753)正月初一,玄宗在大明宫含元殿接见了他,并派留唐三十六年的、当时任唐秘书监兼卫卿的晁衡 (日本人,原名阿部仲麻吕) 来接待他,引导他参观府库及三教殿,还让画工绘他的图像纳于蕃藏中。同年十月,藤原清诃离长安返国,晁衡亦以唐王朝使臣的身份与之俱往。那时送行的人颇多,王维等人还有送行诗为赠,唐玄宗也写下了这首《送日本使》的五律。
诗一开头便说唐都长安有着自己优秀的文化风物,不同于边远地方别样的风土习俗。此间唐朝正当鼎盛之期,尤其是京都长安的经济文化领先于世界其他地方有着高度发达的文明,远近各国的使节往来不绝。现在所见到的唐乾陵 (高宗、武后墓葬) 前排列而群立的百十尊外使石雕像、以及王维的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之诗句,都不纯是艺术夸张,还确实有着 “实录”的意义,表现了外使朝唐的景况。这就可以看出,玄宗这首《送日本使》诗的 “天中嘉会朝”一句,也不仅是实写藤原清河一行在这穆和祥瑞的好日子里前来朝拜,而且还虚写一笔来寓指各国使臣的朝贡。诗的颔联是说: 藤原清河等人感念大唐天子恩抚四方的仁德,而玄宗自己也关心他们不顾艰险求道学艺的精神。两句写得错落有致。这一联的对仗,按格律本可不宁。可诗人所用的 “日下”、“天中”二语,却自然成对,显示出他驾御格律的功力。诗的颈联想象行人的海上归程:秋月的清辉洒到涨潮的海面上,更显得月色无垠,行船正顺着晚风远远驶去。在当时航海,风浪是最令人担心的,所以,王维的同时之作《送秘书晁监还日本》一首也说:“向国惟看日,归帆但信风。”实际上玄宗诗的颈联是在借风浪来暗示藤原清河等人之归路艰辛,这也和颔联的 “畏途遥”相呼应,进一层评说行人劳顿于公事的精神。事实上,藤原清河与晁衡等返日所乘之一海舶确实在海上遇上了狂飙,船在风浪的吹打中一直漂到安南,上面的一百八十多人几乎被安南本土人杀尽,只有藤原清河与晁衡等得以逃生,返回长安。唐李白写的《哭晃衡》一诗所说的“明月不归沉碧海”,就是指这次海难。其后藤原清河一直留仕于唐以至终老,为日中友好往来的历史留下了光辉的一页。日本《延历僧录》所载,藤原清河在长安见玄宗,玄宗说:“闻日本有贤君,今见使者趋揖自异,礼仪国之称不虚。”玄宗3号“日本为礼仪君子国。” (日本《高僧传》) 诗的后两句所谓的 “彼君子”一语正与此相合。既然这样,这里的 “王化远昭昭”当然也是指日本贤哲们对大唐文化传播所起的积极而又深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