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何均地
和嶰筠前辈韵
玉粟收余,金丝种后,蕃航别有蛮烟。双管横陈,何人对拥无眠?不知呼吸成滋味,爱挑灯、夜永如年。最堪怜,是一泥丸,捐万缗钱。 春雷歘破零丁穴,笑蜃楼气尽,无复灰然。沙角台高,乱帆收向天边。浮槎漫许陪霓节,看澂波、似镜长圆。更应传,绝岛重洋,取次回舷。
林则徐
1838年底,由于林则徐力主禁查鸦片,清道光皇帝“命颁给钦差大臣关防,驰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水师咸归节制”。次年三月他到达广州后,偕同两广总督邓廷祯(字嶰筠)一起查禁鸦片,扣留堆存鸦片的外国趸船二十二只,收缴鸦片两万二百八十三箱。六月三日至二十五日,在广州虎门海滩,当众将这批鸦片全部销毁。此后,又一再打退了英国义律所率船只的侵犯。邓廷祯为此胜利,特意填了一阕《高阳台》以庆之,林则徐步邓词原韵,填了此阕。邓于嘉庆六年(1801),中进士而入翰林院,林于嘉庆十六年(1811)中进士而入翰林院,晚于邓三科,故称邓为“前辈”。
上片言吸食鸦片之危害,凡四韵。第一韵三句,点明鸦片是由洋人的船只运来贩卖的,为下片伏根。第一、二两句,起引发作用,重点专在第三句。“玉粟”,苍玉粟,即罂粟,唐代传入中国。“金丝”,金丝醺,即吕宋烟草,明代传入中国。“蕃航”,指英国航船。“蛮烟”,指鸦片。“别有”,意谓鸦片非“玉粟”,非“金丝”,而是另外的烟。第二韵两句,转笔描摹一般吸食鸦片的情状:两人对面横躺在床上,各人手持一杆烟枪吸食,彻夜不睡。不直陈,而用“何人”造成问句,显得柔婉,更符合词体的要求。第三韵两句,续前韵意,描摹有鸦片烟瘾者的情况,意谓吸食鸦片者呼来吸去觉得有滋味,上了瘾,喜欢点着烟灯长夜吸食。“永”,长。“如年”,形容长夜。第四韵三句,进而写吸食鸦片的危害。“泥丸”,指鸦片烟丸。“捐”,弃,损失。“缗”,串起来的一千文钱。小小一丸鸦片,就花掉人许多钱,是就个人将倾家荡产讲,也是就国家会财富外流而说的。说“最堪怜”,言外之意是值得可怜的不仅是经济损失这一方面,如个人身心受到摧残,国家的劳动力、战斗力遭到削弱等等,都是“堪怜”的。鸦片的危害如此,理当查禁,不言可知了。
下片言烧毁鸦片之心境,亦四韵。第一韵三句,写扣留英国贩卖鸦片的船只,收缴其鸦片的胜利。“春雷”,喻打破零丁洋沉寂的炮声。“歘(xū虚)破”,忽然冲破。“零丁穴”,外国鸦片贩子将运来的鸦片堆存在广东珠江口的零丁洋的趸船上,然后走私进口,故有此称。“蜃楼”,因空气变化及光线折射在海洋上出现的象楼台的幻景,这里借指英国船只。“气尽”,意谓英国船只气数已尽,不敢傲慢了。“无复灰然”,意谓不能再死灰复燃。“然”,通燃。第二韵两句,补写沙角炮台对英国船只的沉重打击。“沙角”,山名,在广东东莞县虎门海口外,为船泊必经之路。“台”,指在沙角所筑的炮台。“乱帆收向天边”,写敌船在我居高临下的炮击中乱了阵势,仓皇逃向远处的情状,饱含欢愉之情。第三韵两句,转写胜利后的畅想,意谓我将陪您乘船出巡,一赏风平浪静,海面如镜的景象,充满了喜悦之情。“浮槎”,语本《博物志》,即乘船。“霓节”,古代使臣及封疆大吏用以示信所执的、上面有彩色装饰的符节,这里指代邓廷被。“澂”,通澄。第四韵三句,续前韵的畅想,意谓更应该传告,让那些在远处岛屿和海洋准备来贩卖鸦片和侵犯的船只,次第掉转船头开走,洋溢着胜利者豪迈之情。“取次”,次第。“舷”,船边,这里代船。
全词虽然因为步韵的限制,自由度小的缘故,不无微瑕,但骨肉停匀,圆润周密,艺术地写出了自己对鸦片危害的认识和禁烟取得胜利后的欢悦,充满了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仍是难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