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书》的主要内容,《化书》导读
《化书》是五代时的哲学著作,又是道教的一部重要著作。谭峭著。据载:谭峭著成本书后,请南唐大臣宋齐丘作序,宋齐丘遂窃夺其名,所以如《子汇》等本题为《齐丘子》,此事经谭峭友人道士陈抟披露,后人乃得复其书名曰《谭子化书》或《化书》。本书刻版较多,凡20余种,通行的有《正统道藏》、《诸子汇函》本。为本书作校注的多明朝人,有王一清、杨慎、卢之颐、归有光数家。
谭峭字景升,泉州(今属福建省)人,生卒年不详。父洙,为唐国子司业。谭峭幼聪明,及长,好读经史。其父训以进士为业,不从,而迥好黄老诸子,喜读《穆天子传》、《汉武帝内传》等仙传书。后离家历游嵩山、太白、太行、王屋诸名山。放荡形骸,常以酒为乐,醉腾腾,或终日卧于风雨雪霜中,欣欣然,人或谓之疯狂。曾师事嵩山道士10余年,得辟谷养气之术。后终隐青城山。
本书分《道化》、《术化》、《德化》、《仁化》、《食化》、《俭化》6卷。书中强调一切皆化的思想。其最高范畴是“道”,认为“道”在分化中产生万物,摈弃静生万物的主张。提出“道”的分化有顺逆两个方向,从“道之委 (本原)”来说,由 “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这是 “道”顺而产生万物的过程。从 “道之用(作用)”来说,“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这是“道”从外化的万物返回它自身的过程。“道”的顺行和逆行的相互转化和循环,构成了万物的运动。书中还提出“道”的可变性决定了世界的可变性;世界是活生生的世界,而不是死水一潭。在《老枫》篇中,作者大胆地设想:老枫可以化为道士,朽麦可以化为蝴蝶,这是“自无情而之有情也”。贤女可以化为洁石,山蚯可以化为百合,这是“自有情而之无情也”。作者认为,既然世界上的东西有的从无生物变为生物 ( “无情而之有情”),也有的从生物变成无生物(“有情而之无情”),那么,精神和万物之间就没有明显的界限。所以书中问道:“孰为彼,孰为我?孰为有识,孰为无识?”哪里有什么彼和此,精神和万物的差别?这个观点是对庄子“齐万物”、“一是非”学说和佛家“无情有情”学说的继承和发挥。
本书对于人类社会演化的观点具有历史悲观主义的情调,但也有它深刻的一面。如《道化·大化》说:“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化精,精化顾盼,顾盼化揖让,揖让化升降,升降化尊卑,尊卑化分别,分别化冠冕,冠冕化车辂,车辂化宫室,宫室化掖卫,掖卫化燕享,燕享化奢荡,奢荡化聚敛,聚敛化欺罔,欺罔化悖乱,悖乱化甲兵,甲兵化争夺,争夺化败亡。”同崇尚万物未化为形实的“虚通”一样,本书崇尚原始未化的纯朴道德。认为在原始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顾盼谦让,平等的地位构成了社会生活的原始和谐。人类积累起的财富,使社会有了尊卑贵贱的等级分别,于是扼杀了原始和谐的脆弱生命。占有则富者处于尊高的地位,尊高的地位使他能掠夺更多的财富,财富又不断膨胀着他们的欲望,欲望又需要有更多的财富去满足,于是聚敛欺罔,巧取豪夺,以至于设刑戮、具甲兵。甲兵是用来争夺利益的,于是旧的尊高富贵者被新的尊高富贵者所取代,历史又开始新的一轮循环。
关于道德伦理,本书继承了先秦道家失道然后德,然后仁义礼智信的观点,又将五常与五行拟配起来,说: “儒有五常之道者,分之为五事,属之为五行。”(《德化 ·五常》)具体地说: “道德者,天地也。五常者,五行也。仁,发生之谓也,故君于木; 义,救难之谓也,故君于金;礼,明白之谓也,故君于火;智,变通之谓也,故君于水;信,悫然之谓也,故君于土。”五常的产生,有一个必然的历史过程,正如五行相生相克一样: “仁不足则义济之,金伐木也。……始则五常相济之业,终则五常相伐之道,斯大化之往也。”(同上)五常的替代,不是历史进步,而是社会堕落,正因为社会生活已堕落到尔虞我诈的深渊,所以才不得不以“信”的规范去相互检束,“信”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戒备的表现。
从化与被化的辩证关系上看待事物,本书的一些论述是很精辟的。如说: “稚子弄影不知为影所弄,狂夫侮象不知为象所侮。化家者不知为家所化,化国者不知为国所化,化天下者不知为天下所化。”(《道化 ·稚子》)化与被化是相互作用的,这是事物发生关系的一条基本原则。
将这条原则言之于政治,那么,礼乐刑政固然可以作为巩固统治的工具,作为维护统治者利益的法器,但人亦可盗之、夺之以颠覆其统治。《德化·弓矢》说:“天子作弓矢以威天下,天下盗弓矢以侮天子。君子作礼乐以防小人,小人盗礼乐以僭君子。有国者好聚敛、蓄粟帛、具甲兵以御贼盗,贼盗擅甲兵、踞粟帛以夺其国。”这个道理就正如“海鱼有吐黑水上庇其身而游者,人因其黑而渔之。”(《仁化·海鱼》) 由此可见,礼乐刑政不足兴,弓矢甲兵不足恃。治世的根本,在于信天下之人,倡导“大和”。《仁化·大和》说:“非兔狡,猎狡也;非民诈,吏诈也。慎勿怨盗贼,盗贼惟我召;慎勿怨叛乱,叛乱禀我教。不有和睦,焉得仇雠? ……是以大人无亲无疏、无爱无恶,是谓大和。”统治者不明白这层道理,竭力强化统治措施,“是不信于天下之人。斯道也,赏不足劝,罚不足惧,国不足守”(《德化 ·有国》)。基于这些观点,本书倡导自然主义的无为政治,认为如其像专制者这般任意生杀予夺地“爱民”,还“不如不爱”(见《德化·养民》)。因为“禁民火不如禁心火,防人盗不如防我盗”,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忘却一切政治教化措施,而与万民共天下,通过均平的办法来解决。书中推测人类太古时代的情景大概同蝼蚁的群居生活差不多。在 《蝼蚁》篇中,作者说: “蝼蚁之为君也,一拳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台,与众临之;一粒之食,与众蓄之; 一虫之肉,与众咂之; 一罪无疑,与众戮之。”这是说,在蝼蚁生活中,为君的居处、娱乐、饮食都与大众 一样,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处理事情,也与大众共同决定,没有独断专行之弊。由此作者认为人类社会也应没有彼和此的区别,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应当共同劳动、共同享受,和睦相处,甘苦与共。而均平的首要任务是 “均食”。作者认为,“食”是 “无价之货”(《鸱鸢》)。书中举例说: 食物的喂养,“牛可使之驾,犬可使之守,鹰可使之击”;食物的诱惑,“鱼可使之吞钩,虎可使之入陷,雁可使之触网,敌可使之自援”;食物的制裁,“高尚可以使之屈折,夷狄可使之委服”。由此,书中断言“自天子至于庶人,暨乎万族,皆可以食而通之。” ( 《无为》) 作为统治者应该先解决“均食”的问题,然后再去解决“五常”(仁义礼智信)。如果社会上各种人都处在饥荒之中,那么就没有纲常伦理可言。若是人人都有饭吃,就一定会出现良好的社会风尚,天下就太平了。《化书》 中的 “均食”、“太平”的理想,在东汉张鲁的道教团体中就有类似通过均食达到太平的主张,那么这可以说是原始道教的传统。这种传统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而抛弃已久,而《化书》重新加以发挥,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它对封建统治阶级的批判并不是《老子》书中反礼义思想的简单重复,而是对现实社会中的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现象的抗争,它反映了人民的呼声,构成了中国古代社会中不多见的反封建的民主性思想的一部分。
近年来,本书引起中哲史学界的重视,学者对其中“化”的观念和社会政治思想,都给予较高的评价。有若干专文评述本书的哲学思想和社会政治思想。前辈学者如熊十力等,也曾对本书作出过高度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