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气
与诗学有关的古代文论概念。语见三国曹丕《典论·论文》:“文以气为主。”于此见“气”对于文学创作和批评鉴赏的重要。以气论文,虽始于曹丕《典论·论文》和《与吴质书》等,但有其历史必然性。先秦时期,人们认为万物皆由气所构成,人体亦不例外。不但以气解释人的生命、生理现象,而且以气解释人的精神、心理现象。如《孟子·公孙丑上》:“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其气指坚强的自信心、强大的精神力量;养气即进行道德修养以培养此种力量。又如《荀子·修身》提出“治气养心”之说,认为“血气刚强”、“勇胆猛戾”、“狭隘褊小”等性格、品质特点均与气有关。“治气”即矫正、改变性格。两汉时期,人们用气解释宇宙和人体、人性更为普遍,且显得较完整而有系统。如董仲舒说人有仁、贪之气,故有仁、贪之性(见《春秋繁露·深察名号》)。王充认为人之先天禀受,有天气、仁气、勇气等,因其所禀之多寡厚薄,遂有不同的品行。又认为人之所以有不同的才能,之所以有贵贱贫富,也都由于禀气不同之故。汉代人还常用土地之气不同来解释各地人民性质、风气之异。又有人用五行之气不同以说明人们气质之多样性。至汉末三国时期,随着上层社会品评人物风气的盛行,气的概念遂也用于评价、称道具体人物,如蔡邕称申屠蟠“禀气玄妙”(《后汉书·申屠蟠传》),称胡根“应气淑灵”(《童幼胡根碑》),佚名《中论序》称徐幹“含元休清明之气”,陆绩《述玄》称扬雄“受气纯和”,韦昭等《吴书》称虞翻“有高气”,杨戏《季汉辅臣赞》称庞士元“雅气晔晔”等。正是在此背景上,曹丕以气评论作家的性格、气质特点和此种特点体现于作品而形成的总体风貌。曹丕认为这二者是统一的。他称徐幹“时有齐气”,是说徐幹为齐人,禀受齐地水土之风气,性格舒缓,而其作品亦有舒缓风格。“公幹有逸气”,指刘桢为人少所拘忌,其作品亦有奔逸不羁的风貌。“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言孔融之为人既高风跨俗,其文章亦给人卓越不凡之感。曹丕又以气解释创作才能。《典论·论文》云:“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谓创作才能之高下,取决于先天禀气之清浊。气从此被引入文学批评领域,后来渐渐成为文论中的重要概念,其意义大体沿袭曹丕,就作家、作品两方面而言。刘勰《文心雕龙》称曹操、曹丕、曹植“气爽才丽”(《乐府》),称刘桢“气褊”(《体性》),均指作者之性格、气质而言。刘勰还把各种性格气质概括为两大类,说“气有刚柔”(《体性》);又称建安诗人“慷慨以任气”(《明诗》),则指作者在一定条件下的精神状态。建安诗人遭乱流寓,内心激动不平,故情感尤为强烈,不可阻遏,喷发而出,即所谓“任气”。刘勰也认为作者的气质、精神状态与作品的风貌一致,即所谓“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体性》)。后世诗文评仍大量使用气以指说作品风格,如奇气、雄健之气、清拔之气、纵横之气、伧气等。又,气以盛大为美。如《文心雕龙》有“气伟而采奇”(《诸子》)、“气盛而辞断”(《檄移》)、“气扬采飞”(《章表》)、“骨劲而气猛”(《风骨》)等语,均指作品具有雄奇、劲健、昂扬的阳刚之美。而“索寞乏气(《风骨》)则是说作品给人以萎靡不振、无生气之感。钟嵘《诗品》称刘桢诗“仗气爱奇”、“气过其文”,也是指刚健有力的风格而言;称陆机“气少于公幹”,是说其诗不如刘桢诗富于力量。至唐宋时,古文家也多有论气者,指作家的精神状态或文章的气势。他们往往将气与道、理相联系,认为道在气之上,气应受道的统帅和支配。他们所说养气,则多是指道德品质和审美情趣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