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研究·先秦:《诗经》的应用与研究·郑声淫

诗经研究·先秦:《诗经》的应用与研究·郑声淫

《论语·卫灵公》载:“子曰: ‘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论语·阳货》载:“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孔子所说“郑声淫”究竟何意?人们理解不一,其中有四种说法影响较大:

1. 淫声说。认为“郑声”专指郑国音乐而言。如明代杨慎说:“《论语》谓 ‘郑声淫’,淫者,声之过也。水溢于平曰淫水,雨过于节曰淫雨,声滥于乐曰淫乐,‘郑声淫’ 者,郑国作乐之声过于淫,非谓郑诗皆淫也。”(《丹铅总录·订讹类》) 清人陈启源说: “夫子言‘郑声淫’耳,曷尝言‘郑诗淫’乎?声者,音乐也,非诗词也。乐之五音十二律长短高下皆有节焉,郑声靡曼幻眇,无中正和平之致,使闻之者导欲增悲,沈溺而忘返,故曰‘淫’ 也。” (《毛诗稽古篇》)

2. 淫色说。认为“郑声”指郑国诗歌的内容淫于情色。如东汉许慎说:“郑国之俗,有溱洧之水,男女聚会,讴歌相感,故云 ‘郑声淫’”。朱熹《诗集传》则明确指出“郑声”即《诗经·郑风》,他说:“郑、卫之乐,皆为淫声。然以诗考之,卫诗三十有九,而淫奔之诗才四之一,郑诗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诗已不翅七之五。卫犹为男悦女之词,而郑皆为女惑男之语。卫人犹多刺讥惩创之意,而郑人几于荡然无复羞愧悔悟之萌。是则郑声之淫,有甚于卫矣。”(《诗集传》)

3.声色俱淫说。此说当源于春秋吴公子季札至鲁观“周乐”时对《郑风》的评价:“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古代诗、乐合一,季札则兼评诗乐。刘勰说:“诗为乐心,声为乐体。乐体在声,瞽师务调其器; 乐心在诗,君子宜正其文。‘好乐无荒’,晋风所以称远;‘伊其相谑’,郑国所以云亡。故知季札观辞,不直听声而已。”并明确指出:“诗、声俱郑。”(《文心雕龙·礼乐》)范文澜注说:“诗声俱郑,犹言诗声俱淫。” (《文心雕龙注》)《礼记·乐记》说:“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曼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止也。”谓“桑间濮上”,“政散”、“民流”,便已涉及诗的内容。东汉服虔注《左传》也说:“郑声之淫,非但谓其淫于色而害于德也,亦谓声之过中耳。”

4. 新乐说。此说源于《礼记·乐记》:“子夏曰: ‘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犹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子夏之时,《诗经》早已编集流传了。人们已称《诗经》为古乐,所言“新乐”当指后来民间流行的 “郑、卫之音”。如顾易生说:郑声“当是其时一种流行乐调歌曲,情思比较放浪,节奏比较浮靡,不符合 ‘乐而不淫’ 的标准,使听者为之沉湎。”(《先秦两汉文学批评史》)

我们以为孔子所说“郑声”既包含《诗经》中的《郑风》,也包含《诗经》之后流传于郑、卫民间的“新乐”;孔子所说‘淫’,既是指音乐,也是说内容。这与“思无邪”之说确实相牴牾,就像春秋时人一面以为 “《诗》、《书》,义之府也。”(《左传》僖公二十七年),一面又以为 《郑诗》乃亡国之音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思无邪”是对《诗经》主要内容和艺术形式的总体评价,“郑声淫”是特指《郑风》《卫风》之类;前者是从积极面而言,后者是从消极面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