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附:语言学·音韵学
传统的语音学,以各个时期汉语的语音及其变化规律为研究对象。主要分为古音(先秦)、今音 (隋唐以后) 和等韵学 (拼音原理) 三大研究领域。其所谓语音,不是指汉语口语的语音,而是指书面汉语即汉字的读音,即声、韵、调系统。汉字最初是口口相传的,即由老师教学生,故秦汉之间的识字课本如《仓颉篇》 (李斯)、《爰历篇》 (赵高)、《凡将篇》 (司马相如)、《训纂篇》(扬雄)、《急就篇》(史游)以及字典 《尔雅》,都不标音读。故能读出一定数量的汉字的字音,就要被人刮目相看。汉初规定:学童参加 “太史” 组织的统一考试,“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讽书” 就是读写。由于汉字是表意文字,本身并不表音,年深日久,字音就可能失传。据《汉书·艺文志》,汉宣帝时,《仓颉篇》上的有些古字,连老师也“失其读”,只得特聘 “齐人能正读者”,由张敞 (曾任长安市长,其为妻子 “画眉” 的故事被后世传为美谈) 从而受学,张敞又传给外孙,最后竟成了外孙的看家本领。东汉许慎著 《说文解字》,用 “读若法” 来注古字的读音,才给学者提供了相当的方便。但研究汉字读音成为专门之学,则是在东汉末年。当时,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学者从梵文的拼音原理得到启示,对汉字的字音进行分析,发现汉字音节也能由 “声”和 “韵” 拼读而成,于是发明了反切的注音法。唐宋以后,随着学者对汉字韵目的归纳和三十六字母的创立,汉字的发音原理和发音方法更加系统化,于是有类似现代 “汉语拼音方案” 的等韵学出现,使汉字语音学日趋完善。不过,古代学者研究汉字语音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阅读古代经典,而古书音读,多已失传,当后人以今音去读先秦经典如《诗经》、《楚辞》时,就发现其中的诗句常常不押韵。唐宋学者不知道这是古今语音变迁的结果,却误认为是古人随意改变字的读音以求协韵,就别出心裁地发明了 “协韵” 或 “叶韵” 说,朱熹在 《诗集传》和 《楚辞集注》 中,就采用了这种 “叶韵” 的方法。这当然是非常可笑的。但是,直到明代,陈第才首次阐明语音变化的时地理论,他在比较研究古今汉字韵读后,明确地提出: “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 于是,古音的研究才开始走上科学的道路,并在清代结出累累硕果。清代学术以考据之学为最高成就,而考据之学的主要对象就是传统小学。清代“小学” 之所以超越前人,就在于其将音韵学作为 “小学” 的基础,“因形以得其音,因音以得其义”(段玉裁语),“就古音以求古义”(王念孙语),解开了先秦文献的许多千古之谜。但最有意义的是,经过一代学者如顾炎武、江永、戴震、段玉裁、王念孙、孔广森、钱大昕等人的不懈努力,失传了两千年的上古语音系统包括声、韵、调终于被重新拟构出来,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先秦时代的语音系统即所谓 “古音” 与隋唐以后的语音系统即所谓 “今音” 何等不同。如 “古无去声” (段玉裁说)、“古无轻唇音” 和 “古无舌上音” (钱大昕说)、“阴阳对转”(孔广森说) 等,都是前无古人的重大发现。至于顾、戴、段、王等对 “古音” 韵部的分析归纳,更是成就辉煌,为现代的古音韵学研究奠定了基础。尤其是汉字不是拼音文字,清代学者在没有国际音标和语音分析工具的情况下,居然能凭着有限的文献材料科学地拟构出两千多年前的古音系统,不能不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