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芳录》小说简介|剧情介绍|鉴赏
又名 《红闺春梦》。题“西泠野樵著”。八十回。成书约在清光绪四年。有光绪二十年秋上海书局石印本; 光绪三十四年石印本; 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
书叙山东按察使祝封之子伯青风流倜傥,不同流俗。秋菊怒放时,他与陈小儒、王兰去桃叶渡瞻仰色艺俱优的名妓聂慧珠、聂洛珠,并约二珠游湖。在游湖中,陡遇金陵恶少刘蕴虎视眈眈; 洛珠十分厌烦,就刻薄讥讽。刘怀恨在心,挟嫌陷害。二珠在陈小儒护庇下,被迫远逃姑苏。
祝伯青与王兰赴维扬拜谒名妓蒋小凤和赵小怜。回宁后,在祝母与江母磋商下,两家相互换亲。祝之妹琼珍与江汉槎成婚,江之妹素馨与祝联姻。未几,刘蕴去京。为免去相思,伯青将慧珠等从姑苏接回宁。此时,蒋小凤、赵小怜亦从维扬来宁聚会。伯青俟慧珠在宁住定后,即同陈小儒等赴京赶考。他们过济宁又救助了沿街唱曲叫化的美二郎冯宝。
聂家二珠自伯青去京后,杜门谢客。这时又结识了从沪来的名妓林小黛。伯青等俱中进士,伯青点了探花,授职编修,王兰点了庶常,汉槎任兵部郎中,小儒得了个榜下知县。刘蕴见祝、王得了科名,就诬陷他俩在宁“专以宿花眠柳,虐善欺良为能事。居乡若是,居朝更不可问矣。”吏部掌印给事中云从龙也上了一摺,称刘蕴依仗父势居家不法,今又诬陷祝伯青等。皇帝震怒,谓 “刘蕴以私废公,有负朝廷,著革职永不叙用。刘先达教子无方,著罢武英殿相事,降三级调用。” 于是,刘氏父子滚回宁。
又由苏来宁的盐法道女婿祝道生亦仗势凌辱聂家二珠,祝伯青以江相国为后盾,制止了祝道生的迫害,并革去祝道生的副榜,押令回籍,而慧珠虽与伯青情深义笃,终因祝父的反对,不得缔结良缘而忧郁成病。
祝道生被其岳父尤鼐用几千银子捐了五品司马,又骄横起来,约刘蕴游维扬,蓄意奸占沈兰姑。兰姑有胆识,坚拒祝道生逼奸。祝乃恼羞成怒,贿赂甘泉胡知县强行逮捕兰姑之父,逼其女屈从。兰姑母不服,告到该管的江都知县陈小儒处。陈为之雪冤,并详禀上司各衙门。制台奉上谕,著将祝道生同知革去,交原藉地方官管押。祝回原籍后,迭遭其妻羞辱,只好到普陀出家。
接着,云从龙娶了程制台女儿婉容,汉槎与祝琼珍结缡,祝伯青和江素馨完婚。伯青去京做官。聂家二珠为之饯别。伯青任内阁侍读后,由于不以娼优为贱,仗义救助名伶柳五官,并花了许多银子为五官赎身。
衙内刘蕴被革职来杭,依旧怙恶不悛,沉湎酒色,先是被仆人柏成窃走财物,后被游棍严华荣假炼银为名骗走六千两银,结果气成疯病,不得善终。
陈小儒升任藩司时,曾被他搭救过的沈兰姑甘愿给他做妾。陈不肯,其妻方夫人劝之,即立兰姑为侧室。
书中所写江南名宦对艳妓名优多不以为贱。浙江学政王兰三年任满一回京,不顾原配反对,非将名妓聂洛珠娶来为妾不可; 道台江汉槎则娶了扬州名妓赵小怜为次妻; 封疆大吏云从龙一到苏抚任上,即纳蒋小凤为偏房; 而知府冯宝不特恋着名妓林小黛跬步不离,而且打破常规,各媒正娶艳妓林小黛为第一夫人。
由于祝父太顽固,身为封圻大员的陈小儒亲到祝府为慧珠与伯青的姻缘说项也无济于事,慧珠绝望之余,就决意斩断情根,以死抗之。
随后,冯宝罢官,陈小儒、王兰、伯青和汉槎等亦相继归田,于是合资起造别墅,以为退隐之地。云从龙题名 “绘芳园”。
稍后,陈小儒次子宝焜去江西任知县,受到权奸鲁道同之子鲁鹍的迫害。事为皇帝知,结果朱笔亲批: 道同革职,永不叙用,家财抄封; 鲁鹍发边疆效力。
方夫人与婉容、兰姑等商量将丫环红雯给小儒做次妾。红雯自被收房后,便争强固宠,倾轧兰姑。不慎被人抓住她与家奴何瑶偶而调情的把柄,事为小儒得知,便遭到歧视冷淡。
京中琴官、春官等六伶,此时也来投靠寄居绘芳园的名伶柳五官、金梅仙。陈小儒致仕在家,亦常周旋其间。云从龙即使官居一品,也乐意和名妓男优往返。
陈小儒夫妇富贵极矣,儿婿皆已出仕,连两个幼子也非白衣;而其挚友祝、王、冯和云等亦皆簪缨累世,富贵满门。这里结尾所写,显系虚夸。
这是一部反映清季咸同年间名宦与墨吏做斗争的长篇小说,其中穿插了大量富有新潮味的爱情纠葛。这些名宦与其门楣相当的大家闺秀不大可能产生具有近代意义的爱情,而多半只可能与随意接近的著名艺妓谈情说爱,进而发展为不可须臾分离的伴侣或知己。《绘芳录》与别的说部不相同的一点是:它真实地再现了晚清有些封建士大夫由于厌恶宦途险恶,政风日坏,为寻求精神安慰,不是爱好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就是在有了一点自由气息的南方,敢于和妓女相恋,甚至娶到家中。虽然多是做偏房,但在当时已经很不容易的了。尽管作者笔下的江南名妓,当她们被迫倚门卖笑时,都是试图卖艺不卖身的,并坚持“来往的不过词客骚人一般名士,若是纨绔子弟,任他挥金如土,正眼也不觑他”这条原则,但是在那视娼妓为公众玩物的时代,她们很不容易守身自洁。这就逼得她们不得不及早设法跳出火坑。茫茫人海,何处能觅得知音,这就看她们各人的机遇和努力了。聂家二珠同是才色兼优,而命运则大相悬殊:
聂慧珠由于她 “生得十分跳脱,心性又灵巧”,先受衙内刘蕴的凌辱,后遭恶少祝道生的戏侮,幸在陈小儒、祝伯青等的救护下,才免于难。她爱祝伯青,祝伯青对她亦很知心。第20回他在半山亭对众人说:
我在桃叶渡自见畹秀那一日,宛如平时最熟识的人一样,……又或我每有相忌的言语触犯了他,畹秀也原谅得过; 他即说出不检点的话来,我总觉能入耳,抑或说句极不紧要的话,我皆觉当于心。屡屡两人心思不谋而合,不约而同。
可是,这种至深至纯的爱,如不能用婚姻形式固定下来,终难久长。尽管伯青温和多情,爱她极深,但他谨守礼法,连让慧珠做妾的权利都没有。结果只能使慧珠伤透了心,以死来控诉罪恶的娼妓制度。
聂洛珠和慧珠同母所生,姐性柔,她性刚; 姐罕言寡语,她口齿伶俐。她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因为贫寒而倚门卖笑,就再也无法在人世间抬起头来,只好屈居侧室。尽管正妻不敢欺侮她,丈夫也敬重她,她的归宿还差强人意,但如果不是她的主客观条件特别拔尖,在和大老婆洪静仪的争斗中,把智勇谋发挥得恰到好处,她的命运未必会好。
陈小儒是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作者笔下福禄寿俱全的一个人物,写得大体可信。他由县令而步步升到廊庙重臣。他居官勤谨,不肯自炫其才,严遵“上不欺君父,下能体贴人情”的信条去做。然而官场中,如果没有像他那样从中央到地方的错综复杂关系可资凭借或利用,就断难立于不败之地。他为官处世的妙诀,就在善于体贴人情,知几达变,可进则进,如在江都任上实心解民倒悬; 可退则急退,如第46回写他在京供职,因见权奸鲁道同当道,便辞官归里。
作者笔下的名宦多无道学气味,陈小儒也是如此。他外似拘谨,内却不然。在接近名优丽妓上虽隔以形骸,但其心究竟不隔。为了搭救聂家二珠,他求毛知县,又让妓女一家搬到他府上避风头。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行为。
作者欣赏这个人物,有时不免袒护其短。本是他先后娶了二妾,尤其对收房丫鬟红雯,他非丝毫无意,却要写成都是强加给他的,他还假惺惺地硬不肯,这就不好理解他收房后,又是那样如痴如醉,未免前后抵触。
云从龙,这是位极有胆有识的文武全才。咸同以降,正当用兵之秋,他虽非科甲出身,却在干戈扰攘中屡立战功,一举而被擢升为吏科掌印给事中。从此一帆风顺,久居两江总督要职。他为政兼顾情与法,而尤重法不徇私。如挚友冯二郎修理海塘贪功偾事,他就执法参奏,认真查办。
就是这么一位受到皇帝倚重的封疆大吏,对名妓蒋小凤却一往情深,非娶为二夫人为可。这显然不是封建社会末世的普遍现象,而是个别官吏的浪漫行为。
红雯,她是陈小儒的收房丫鬟,想凭自身的才貌出众,口齿伶俐,出人头地,殊不知一做妾,头一着就输于人。倘在世路上再错了一步,人家就说她离开十丈了,就要将她踹下头去。她因为偶而和年轻家奴不自禁地调笑了一下,结果遭致封建伦理道德的精神虐杀,以致气病而亡。这显然是封建社会婢妾制度葬送了她。
柳五官是本书中有骨气肯仗义的名伶之一。原在苏州福庆班唱小生,后来到京唱红了。由于不甘受辱,而遭到衙内鲁鹍、鲁鹏的毒打。然而他的骨头是最硬的,宁死也不向恶势力低头。随后又遇到无赖田文海欲侮弄他,他拿起一方天然怪石,劈面打在田的额角边,表现了嫉恶如仇的反抗精神。
他极为好义。闻有一家人很穷,无钱过年,就半夜三更推开门,惠赠五六两银子,而且施恩不忘报,毫无所图。
至于书中所揭露的上自权奸刘先达、鲁道同,下至衙内刘蕴、祝道生等,都是无恶不作的害民蟊贼。本书对清末的吏治腐败,贿赂公行,卖官鬻爵和官逼民反的情景,也都写的有一定深度。第43回作者曾借江公的话,概括为:
非是我说背晦的话,今日出仕的人专门一味逢迎,求取功名,那里还记得忠君爱民四字。居高位者,以要结党羽为耳目,在下位者,以阿谀承顺为才能。或中有一二稍具天良者,即目为不合时宜,必多方排挤使之自退。再不然,获得杀身皆由于此。故当今之世,君子日去,小人日来。朝廷之上,半属衣冠之贼,土地之守,悉为贪酷之夫。
这里对清末吏治腐败,是择其要者而说的。实际上的黑暗远过于此。
此书有些艺术描写,生活气味很浓,诚如作者在自评中所说:“其中实事实情,毫无假借,惟佐以词采,敷以闲文”。如第19回写寿姐瞒有秃头嫁连儿一节,第21回写尤氏求父撵夫一节,第29回写傅阿三率班子人打鲁鹍一节,第52回写刀笔毕世来穷夫妇发迹一节,都是十分引人共鸣的笔墨。而言词流畅,言不及秽,亦其所长。惜乎头绪过多,失于剪裁,致使一部别开生面的长篇小说稍失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