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世界》小说简介|剧情介绍|鉴赏

《未来世界》小说简介|剧情介绍|鉴赏

春颿著, 二十六回。连载《月月小说》月刊第十至十七号、 十九至二十号、二十二至二十四号,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十月 (1907年11月) 至戊申十二月 (1909年1月) 陆续出版。

书叙中国实行立宪以后,由于国民程度尚不完满以至宪法尚未完备,爱国志士陈国柱为造就完全立宪的国民资格致力于教育。受他的演说的启发,青年郭殿光不愿意学生意而要进学堂,以致与坚持要他学生意的父亲发生争执。其父郭中秀便到钱塘知县处控告他忤逆。钱塘知县是守旧官员糊涂虫,不懂立宪国的新规,判郭殿光“不孝”。陈国柱出面调解,说学生本该进学堂,教育是为国育才,学生最尊贵,可收当官的好处。郭中秀遂欣然同意儿子的要求。陈又批评殿光没学问反倒沾染了满口自治平权的学堂习气,教他要努力学习实学。乡官姚小石当官只为弄钱。他利用判案讹人钱财,又挑唆法国天主教士强圈民地,企图从中渔利。由于陈国柱及时解决,未出乱子。姚则被撤职。

苏州强种女学堂学生汪墨香才貌双全门第高贵,她的两个表兄都想娶她。但墨香偶遇夏沛霖,一见钟情,遂订婚。表兄潘涧泉为人工心计且犴猾,遂不与墨香来往而与赵碧英订婚。表兄陆紫岑痴心不泯,知墨香订婚怨愤郁结。经潘劝说,才释痴情。潘邀夏沛霖在家饮宴,邀陆做陪。三人大醉。陆先醒返家后,潘的家人发现夏已被杀死,而潘尚昏睡不醒,遂报警,经侦察发现潘因喝了迷药而昏迷。县官胡礼图判陆妒婚谋杀而收监。不久胡礼图调任,换来方瑶任知县。

武昌城内赵素华是留洋毕业生,自恃才貌双全,目空一切。一日在演讲会上偶识黄陆生,一见钟情。黄自称是留日学生。两人遂自由恋爱文明结婚。婚后,赵发现黄根本不是留学生,且既不通词章也不懂科学,遂大呼受骗。从此夫妇隔阂,赵经常外出不归。黄无奈,便去找亲戚韩京兆出主意。不料韩也因为同符碧芙的婚事伤心。符碧芙花容月貌,但太守旧,因屈从母命婚后不久郁郁而死。赵素华追求婚烟自由,竟又在外面吊膀子,与毕长康一见钟情。一天,黄陆生在戏院看马戏,发现赵、毕也在,遂发生争执,终于离婚。

潘涧泉自陆紫岑被判为凶手后,常去抚慰汪墨香。墨香感潘温情,遂两相订婚。但赵碧英与潘已有婚约,得此消息,遂到县署投诉。新任知县是个能吏,将此案与谋杀夏沛霖一案联系起来,遂查出原来潘涧泉才是真正的凶手。汪墨香和赵碧英同逢不幸,遂无意嫁人。两人共同创办一所慈善会。

方知县立意为国家强盛出力,鉴于中国文字繁难,创造省文教育,要以此造就国民。他的办法得到支持被提拔为江苏全省提学,又支持宗夫人、宗自强创办女学,轰轰烈烈。

陈国柱要考察国情,先到上海,看到立宪后的上海新风气非常高兴。有俄罗斯大汉调戏朝鲜姑娘,经陈国柱一番义正辞严的斥责,又因见中国立宪后的强大,而灰溜溜逃走。陈国柱同朝鲜青年一同去朝鲜考察,见到朝鲜人个个奴性十足,没有独立自强的精神,国家因此也衰弱不堪。他告诉朝鲜人,中国十年前也如同朝鲜这样。因为立宪、自强,中国才从专制时代进入立宪时代而富强起来。文末则呼 “立宪自由万岁,我自由之立宪国民万岁!”

这部小说标明是“立宪小说”,而之所以称为 “未来世界”,是因为作者用了理想主义的创作方法写中国实行“立宪”——即犹如英国、日本那样的君主立宪制以后的社会生活。1906年,满清政府颁诏“仿行宪政”,并做了一些相应的改革,例如废科举设学堂等等。但这只是“预备立宪”,并没有真正实行。作者对清政府的此一举动颇为信任也抱有希望,于是作者也借小说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政治见解。这些见解可以在小说中的许多大段议论里看出来。归结起来说,作者认为立宪应以首先造就合乎立宪制度的国民素质为基础,首先应以改良社会为基础。而要做到这一点,舍教育则别无他途。国民所要养成的基质即是抛弃专制时代的迷信、野蛮、奴性等等习气,而代以科学知识、对法律的自觉执行以及对国家的责任心等等。小说包含着明显的强国富民的愿望和探寻此一目标得实现的途径的问题意识,严格说来可以划入清末较为流行的 “政治小说”范畴。

作者不赞成当时已经流行的暴力革命,也不赞成把自治、自由、民主这些口号仅仅挂在嘴上,当然也极力反对专制主义和旧制度旧社会。他认为中国应以转变为民主立宪制度为恰当。但由于中国长期在专制野蛮中生活,它的思想习气已深入人心,即使进入了立宪时代,国民也尚未养成与此相适应的素质,而立宪也因此不完全。作品的情节和人物设置便主要是以对比手法来显示这个道理。

陈国柱这个人物是作者心目中的英雄豪杰和理想人物。作者写他对中、西学问无所不晓,深通立宪时代所应具备的人格。凡是他出现的地方,问题没有不顺利妥善解决的。郭中秀是个守旧的“愚民”,他不许儿子郭殿光进学堂而执意要他学做生意。郭殿光却认为立宪时代的青年应当进学堂学知识,以后才能为国出力。而立宪时代人人有自由,父亲不但不能压制儿子,而且假如不送儿子进学堂便是丧失了国民天职。这是新旧观念在父子间的冲突,连县官也解决不了。但陈国柱对双方晓以文明的道理,双方都非常佩服,于是郭中秀欣然乐意送儿子进学堂,而郭殿光也明白了自由应当用在国家整体上而不应施用在家庭里。法国传教士马德生强圈民田,引起民愤,县官也无法解决。陈国柱出面,用立宪的法律和原则,很温和而且有力地指责马德生触犯中国法律,使得马德生哑口无言,一场事变也就解决了。这两个事件,一是对于中国内部的家庭社会,一是对于国际间的事务,陈国柱都应付自如地顺利解决。象陈国柱这样的人,才代表着中国的未来。作者在这里所显露的确实是清末社会知识界的一般看法。那个时代的新学知识分子,既对官场不抱多大希望,对于人民则又以教育者、立法者或导师自任。而陈国柱便是教育救国、新学救国的化身。

恋爱婚烟问题是被作者纳入改良社会的基础之一——家庭教育的范畴的。立宪以后,当然实行恋爱、婚烟自由。但是作者觉得这个尺度的把握很困难,弄不好就会犯 “过犹不及” 的弊病。因而作者除了强调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以防止“太新”和“太旧”即“太自由”和“太不自由”的弊端外,小说中没有出现美满的自由恋爱和美满的自由婚烟。从骨子里讲,作者对旧式包办婚烟既极其不满,对新式的自由恋爱又怀有恐惧。而小说的主要故事也便主要是这方面的。

汪墨香出身高贵,天生丽质,又是强种学堂的学生,学问渊博且年方十七八的妙龄。姑娘的一切天生和人为的长处都集于她一身。可是在苏州这样的繁华富庶之乡,虽已进入立宪时代,但 “国民资格” 尚未完备。他的两个表兄潘涧泉和陆紫岑都是高等学堂毕业的学生,又都在学界有名,都仰慕墨香才貌而转她的念头。立宪时代妇女社交公开,男女可以自由结识,这就暗藏了某种危险性。因为作者告诉“看官”们,男女性质中有一种“电气”,而且男女的接触,会诱发这种电气的接触以至堕入情网,连当事者自己也说不清、控制不住。墨香在路上偶然看见夏沛霖,便糊里湖涂堕入情网,莫名其妙地一见钟情,单相思起来。夏沛霖是墨香见到过的最标致的青年,这种电气也就害得她如日坐愁城,情欲滚动。好在男女既社交公开,夏沛霖也及时登门拜访,墨香正求之不得,相见恨晚。然而正当他们促膝谈心眉目传情之际,潘、陆又到场了。嫉妒心理也自然是不免的了。潘涧泉虽是学生出身,但奸猾不德工于心计。他一见墨香和夏沛霖便知无可挽回,抽身退场,及时与女教师赵碧英自由恋爱且订了婚。但与墨香相比,赵碧英虽是才貌双全但还略逊一筹,使潘心里难平。从此伏下祸根。墨香与夏沛霖自由恋爱而订婚,正当准备结婚之时,潘涧泉经过精心安排,一方面挑起陆紫岑的妒火又诬墨香这样的女人自恃才貌必然水性杨花,一方面又安排了一场酒宴。结果使一场妒婚谋杀案爆发。

另一自由恋爱的故事则发生在武汉地区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姑娘之间。赵素华是留洋毕业生,也是才貌双全,且主张家庭革命、恋爱自由,自恃学问渊博。由于在演说会上偶遇黄陆生,觉得他非常标致,也一见钟情,而黄陆生也相应地“电气”发动堕入情网。于是两人便自由恋爱上了,也迅速文明结婚。可是婚后素华发现这位自称是留日学生出身的丈夫,其实不懂文学也不懂科学,而是个骗子,是个纨绔子弟,遂吵闹不休以至常外出不归,在外面重新自由恋爱去了。作者写她“女子不德,直如挟瑟之娼”,竟在外面“吊膀子”。素华又偶遇毕长康,才晓得世上还有比黄陆生更漂亮的青年男子,于是又把他勾上手。结果与黄陆生闹上公堂。因为自由婚烟中还包含着离婚自由,于是县官只好判下离婚。作者认为,这就叫做“太新”“太自由”。

黄陆生的亲戚韩京兆也是一个留学生,学问渊博,一表人材。他不大看得惯那种太自由的男女自由社交,害怕自己将来娶了太自由的妻子反倒使自己不好做人,打算仔细识别选择。殊不料在路上看见表妹符碧芙的侧影,宛如“电气”发动一般,一见钟情。于是也登门拜访,双方也是同时堕入情网。可是符小姐是个旧式的女子,一切听凭母亲的安排。本来符母已允了韩京兆的求婚,可是这中间又出了一位更富有的求婚者,符母弃前取后。符小姐只好屈从母命,所嫁非愿,郁郁而死。作者说她正与赵素华相反,她是“太旧”,“太不自由”。太新太自由没有好结果,太旧太不自由也没有好结果。这没有好结果是一样的,这就叫做“过犹不及”。那么出路在哪里呢?在于国民教育,在于女子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所以小说安排了宗自强的母亲在上海大办女子师范。可是小说中这些没好结果的女子,都受过高等教育,也没见效,不是太自由就是太不自由,这就是作者没办法的事了。

社会、家庭如此,官场也是如此,——立宪和国民资格尚不完备。作者设置两组对比性的官吏,一组是旧式的昏官赃官,一组是立意改良社会的 “贤良官吏”。旧式的昏官赃官不懂宪法精神,总是坏事。立宪时代官吏是由选举产生。姚小石会贿赂上司欺瞒愚民,混了个乡官的职位,钱塘县官得了他的贿赂自然照准。可是姚小石本来就对立宪不满,认为从此便失去了专制时代为所欲为的权力。他当官只为自家发财。判案时原告被告都输,只有他赢,赢得的“罚”金便入他腰包。他还挑唆乡民与法国传教士闹事,以为事一闹大便由他出面调解,自然可以从中得好处。钱塘县太爷不只昏庸任用姚小石这号赃官,而且是见了外国人便先自骨软筋酥的昏虫,对于立宪时代的法律精神一窍不通。胡礼图则不会判案。妒婚谋杀案的真正凶手原是潘涧泉,可他被潘涧泉设下的假象迷惑,错判陆紫岑为凶手。与这些昏官不同,方瑶则是作者着意描写的 “贤良官吏”。他能执行法律认真办事,纠正错案,查出真正凶手潘涧泉,以 “改良社会” 自任。作者写他的“贤良”,则仍然集中于他的办教育。中国文字繁难,方瑶想出一个 “省文”的办法,即从汉字中删繁就简,选出一些常用字编成课本,以教授乡愚——那些不识字的农工妇女。并且,支持民间的教育事业,而把希望寄托于官办和民办的教育,正是清末的一股思潮,也是小说主旨之所在。

但小说又并未一味地写理想,还试图把“看官”们的思路和眼光拉向现实。作者别出心裁地在末尾设置了中国和朝鲜的对比。同时再让作品开头部分的陈国柱再度出场。陈国柱在上海看见一个俄罗欺大汉在戏院里调戏朝鲜姑娘,不能容忍,便义正辞严而且有力地击退了这个大汉。俄罗欺大汉知道中国已是立宪强国,便不敢逞凶,恨恨逃离。陈国柱同情朝鲜人的不幸,到朝鲜考察。这一考察得知整个朝鲜已成为外国列强的领士,而朝鲜人则个个奴性十足,媚外而却对内凶恶万分。作者及时指出,中国十年前就是这种状态,以隐喻中国的现实和作者的痛心以及愿望,陈国柱说:

你们贵国如今的现状和我们中国十年以前的模样却也差不多儿。我们中国要没有立宪的一番改革,怕不就是第二个朝鲜么?如今总算是我们中国四万兆同胞的幸福,居然从专制时代进于立宪时代,复了我国民权力的自由。我不得不祝立宪万岁,自由立宪万岁,我自由立宪国民万岁。

以说理和口号入小说,并不自 《未来世界》始,而这一类“政治小说”也都不以文学性的描写和生动为目标。它的主要价值,在于传达了那个时代的中国知识界对于独立自由和国富民强的渴望,以及对专制主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