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造人

创世造人

很久很久以前,浩瀚的大海凌驾于混沌之上,把天宇和大地分隔成互不相通、上下各异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唯有平静沉闷的水,仿佛直泻深渊。宇宙的中心那茫茫然、无始无终、无边无际而寂静无声的黑暗里,生活着老一辈众神:图佩乌、古柯曼提斯和沃拉冈。他们的名字里蕴含着宇宙、生死、天地、时间和即将在大地上诞生的一切生灵的奥秘。

众神聚集在黑暗和光明没有界线的地方。他们彼此交谈,互相探讨各人的观念。对该做的事,他们取得了一致的看法。

他们探讨如何把蕴藏在一切非创造物中的光明和黑暗区分开来;他们探寻着该如何才能使那个物体发出光辉,使之成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们就这样观察到了孕育在不知为何物里的生命最原始的状态和希望。然后,慈祥的众神看到了将要从秩序中诞生的生命规律和一切被造物的顺序。

在这样确定之前,他们说:“必须清理泥土,排出低洼地的积水,使土地可以耕耘。宇宙的光、空气中的露水和地下的沃壤将使这些土地育出生命的种子。树木将生长、开满花朵并结出果实。它们的种子将被风带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在那里落地生根、繁育并遍布大地。未来的人们将以收获果实为生。他们从生命中获得生命,也同样具有像其所食者那样枯荣的性质,决不会有别的出路。直到他们无法吞食的时候,也将走向死亡。”

就这样,最初的人们赖以生存的大地形成了。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氤氲之气变成乌云升上天空,飘然而逝了。在云层底下,水面之上,开始出现今天的人们所看到的崇山峻岭、岛屿陆地和江河湖海。在山谷里,柏树、栎树、杉树和杨树丛生起来,从浆液丰盛的枝叶里散发出酸甜馥郁的香气。后来,把干燥和潮湿地区隔开来的道路出现了。

众神见到这种状况,说道:“第一创造物已经大功告成了,在我们的眼前,一切都如图画一般美好。”

接着,他们开始准备完成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于是开口说道:“仅有树木孤苦伶仃地生长,和自己形影相伴,未免太冷清死板了些,应该给它们配上能自己走动的园丁和仆人。”

他们就这样决定在树木繁茂的枝叶下、盘根的树干旁,安置各种各样的牲畜禽兽。新生的这些牲畜和动物总是站立在大地上,如同草木一样无动于衷,众神怎么驱使就怎么活动,就如同一只只牵线木偶,目光呆滞,无知无觉。即使走动起来,也是步伐混杂,难以协调,四处乱撞。

众神见后,不由得有些失望地说道:

“你,牲畜!你,动物!将在河里饮水,在洞穴中睡觉,脑袋低垂并用四肢走路。在白天用你们的嘴巴找食物,用你们的背驮东西,对此不许有抵触,不许有反抗的表示,也不许有筋疲力尽的样子。

“你,鸟儿!将栖息在树上,在空中飞翔,飞到云层里,掠过透明的天空,不必害怕跌落。

“你,鱼类!将游动在江湖河海一切有水源的地方,不必怕淹死和沉没,但不能爬上岸,否则会死去。

“你们!就这样,尽全力去觅食和繁殖,你们的后代也将如此,他们将一丝不苟准确无误地学会你们的本领,承袭你们的模样!”

牲畜、动物和飞禽按照众神的吩咐行事:牲畜寻找它们的洞穴,动物奔向丛林和原野,飞禽在天空飞翔、在树上做窝,鱼儿跳进水里游荡……

当这些能动的生物都心安理得、各得其所、和睦相处时,众神又一次聚首说:

“在这里,所有的野兽都应俯首帖耳,却不能静悄悄地活着,寂静意味着死亡、痛苦和遗弃。”

嗣后,一个声音响彻长空,一位神把东奔西窜的动物喝住,说:“现在,你们要知道是谁创造了你们,抚育了你们。按你们的种群,呼出我们的名字,大声地呼叫!我们将前来帮助你们,叫吧!”

但是,那些动物,只是会用嘴巴咀嚼,都默不作声,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才能叫出声来。它们如同哑巴,智慧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神生气地鞭打他们,直到它们发出痛苦的嚎叫,也只是嚎叫而已。

众神见后痛苦不堪,彼此说道:

“这声音太难听、样子太难看、智慧太低下,必须加以弥补。而在此之前,要创造另一种生命,是不可能的。”

他们商量后,马上对牲畜、走兽、鱼类和飞禽这样说道:

“由于你们无法按照要求去做,你们将过不同的生活,吃不同的食物,无法和睦相处,而应彼此防范,担心仇恨和饥饿;你们要寻觅地方隐藏你们的笨拙和恐惧,你们将要这样做,否则将被其他种群所吞噬。你们还要知道,既然你们不会说话,也意识不到我们是谁,又没有理解的表示,你们的肉将被宰割,被吃掉,你们之间自相残杀,自相为饵,毫不留情。这是你们各凭本能,各安天命的出路,再公正不过,所以我们要这样命令你们。”

那些只知道吞食和生育的浑噩的生物,听到以后顿觉被神所遗弃。它们力图恢复原有的地位,使出全身力气,企图说出话来。

但是它们太愚笨,只会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嚎叫,甚至连它们自己或相互间都无法理解的几声无意义的叫唤,更谈不上摆脱在众神面前的困境了。于是,众神随意地把它们弃置在杂草和破烂中,听任它们凭着吃食和繁殖的本能去竞相争逐。它们在那里听天由命,忍受着众神对它们的判决,不久,它们便争食、繁殖、被追逐、被宰割。它们的肉将被更强壮的种群、更智慧的人所割食、蒸烤,弱肉强食,这是神留给它们的唯一真理,它们都记住了。

众神开始计划设计一种领会他们的意志,能用语言表达,能及时播种和采摘的创造物,为此,他们煞费苦心地说:

“我们该如何才能使新的创造物理解我们的神圣和尊严,真正懂得祈求我们的赐予——他们的创造者、他们的神?传达我们的意志、说出我们的意志呢?我们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批创造物只能依赖我们施予的光明,而不会意识和敬仰我们的美丽和光辉;第二批创造物又不能领略我们的意图,把它表达出来。我们琢磨一下,是否能最终创造出更能听命于我们意志的生物来。”

说完,他们开始用湿土捏出想象中的创造物的肉体,小心翼翼地塑造出他们的形貌,但还未顾及他们的细枝末节。

大功告成之后,他们才明白,捏出来的泥人也是不中用的,因为这只不过是一堆黑土偶:僵直的脖子、宽而歪斜的嘴巴、黑洞洞的没有光泽的眼睛,而且既不艺术,也不美观地安在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粗糙的皮肤、笨拙的手脚。此外,他们还看出这些泥人的致命缺陷,遇到水就会坍塌溶化而死。他们倒是会唤出众神的名字,但却无法领会其中的精义,他们的声音和谐动听,似乎还未有过一种音乐,能在当时的蓝天下发出如此颤动的声音。

众神见后说道:

“不管怎样,你们将生活下去,你们活着,直到有更完善的人降临,取代你们。你们靠自己的双脚爬树,靠双手采摘成熟的果实谋生。在你们等待期间,你们要为生存、繁衍和改良你们的种群去斗争。”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众神痛苦地目送那些脆弱的人远离而去。说道:

“我们将怎样才能造出高级的人来?他们会说、会听、会明白相互间说话的意思,懂得向我们祈求,知道我们是什么,知道我们自始至终是什么。”

众神默默地思索着。当他们陷入苦思冥想时,黑夜的巨大帷幕渐渐地合拢起来。当闪电蛇行在林丛中击起耀眼的火光时,仿佛也照亮了造物者的思路。

新人用木料制成,能直立行走,并能在地上站稳。

他们的身躯近似真人,会像树木一样群聚在一起生活。他们能说话,懂得交流,也能按众神的旨意行事。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开始生儿育女。

但众神发现,在相互的交流中只是为了繁衍而繁衍;由于没有心脏,不懂得交流感情,不知道感激使他们得以降生的众神的恩惠。他们沿着森林和山脚下的开阔大道行走,在河床边转悠,只知采摘,不知播种。他们仿佛是一群浪迹天涯、无所事事的被遗弃者。他们只知道为生存去消耗神所创下的一切,而不懂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自己所需的一切,更谈不上去向神奉献。

他们走路总是跌跌撞撞,摔倒后全身碎裂,永远也爬不起来。他们不知身由何来,身在哪里,又向何处去。他们总是跟着食物来源的多少而东游西荡,居无定所。

经过了许多的时日,他们也依旧只知呼唤神的名字,而无法领会名字里的含义和尊严。他们在饥饿和身处绝境时,滥呼神的名字,却从未把神和神的意志联系在一起。他们会讲话,也明白话中的意思,但总是词不达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另外,由于没有合理的心智、灵活的双腿和强有力的双手,结果使这些成为自己的累赘。

甚至连神降临在他们身边时,也无法认识和膜拜,这给他们带来了不幸。

他们的刻板和自私自利的模式凑合起来像机械一样生存繁衍了数代,苟且活了下来。他们命中注定无法超越以前被惩处过的任何人种。就冲着他们的迟缓、呆板和木然无情,也注定要与鬼物为邻。

在他们还怀抱着求生的一线希望时,从天而降的大量尘埃,如同一只巨手在播弄着,猛烈而持续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生存变得很渺茫。

后来,众神又使大地一片汪洋,奔涌的洪水流向各处,冲毁了河床、道路和森林,一直持续了数月之久,把一切都破坏殆尽。

等世间的一切重又恢复秩序,众神又聚首商议创造新人的问题。新人将有血肉、骨头、思想和感情。他们要赶在日出之前,把这件事办完。因此,当地平线上开始出现第一道曙光时,众神说: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为新人赐予食物的时候,他们将居住在这块地方。”

众神就这样做。他们所赐予的食物,散落在那些隐藏的地方。然后,众神开始祈祷祝福,他们的祈祷和祝福的回声像一阵阵散发在空气中的芳香一样掠过创造物的脸,没有一个存在的生物不受这股香气的影响,他们的这种感受就产生了人的一部分肉体。猫、鹦鹉、喜鹊和狐狸从各处带来好消息,向众神汇报说,黄色的、深紫色的和白色的玉米棒子正在生长、成熟。正是这些动物发现了水,并把这些水交给众神。众神首先将水注入那些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中。当上述所说的一切显灵之后,玉米棒子脱粒了,一粒粒的玉米在清澈的水中溶解了,成了新人的生命延续和创造的必不可少的饮料。于是众神用黄色的和白色的玉米面团造就了新人的血肉,铸造了人的个性。然后用芦苇做成骨骼安放在血肉里焕发出旺盛的精力。正好不多不少,四个有理智的人就这样被创造出来了。身体皮肉完好无缺,四肢灵敏,被赋予和显示出适当的活力;因为神的祝福,他们会思考、讲话、视听、感觉、触摸。他们所具有的灵性和才智,很快就显露出来了,因为从他们的眼神里果然流露出诚挚自然的感情。他们懂得和知道周围的世界;他们知道身由何来,身在何处,该往何处去;他们知道众神创造了这一切的一切并流露出感激和敬畏;他们知道怜情惜物;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有能力看清尚未诞生,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就是:布兰·基特斯、布兰·阿克波、布兰·姆可塔和布兰·伊基。

众神在这些人出生时,亲临现场。他们把第一个人叫来,对他说:

“你说!为你自己,也为你的伙伴,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思想感情在鼓励着你?你走路的样子好看吗?优美吗?你的眼睛能运用自如吗?你使用的语言正确吗?清楚吗?在任何情况下,你都能很好地回忆往事吗?懂得在这儿要说和要求的事吗?如果你所做的一切是完美无缺的,才会有能力看到事物中蕴藏着的东西。倘若如此,你应该把它们吸取过来,成为你的一部分。你要让你的兄弟们像你那样去做。要不,你就得平静地站在原地,想方设法教会他们像你一样去做。所有的人都要尽力而为。”

新人们听完这番训话,他们看到自己的感官是完整无缺,都要像众神道谢。布兰·基特斯以新人的名义,这样来表达他们的感激:

“你们赋予了我们生命,让我们知道所知道的一切事物;使我们成为完美的人;使我们能了解自己和自己以外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有了智慧、思想和感情,以及人生的目的和意义。”

但是,人们一定知道,众神是决不会欢娱地看到新人们百无禁忌地过早发表自己的思想的。所以,众神相互商议道:

“他们懂得了,并且说,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知道产生差别的原因。此种认识能力是有害的。我们要想到这种生命的活动将会带来的后果。要弥补从这种显而易见的活动中所产生的危险,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想想吧!要让新人熟悉围绕他们的一部分天地,只向他们透露一些存在着的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和我们一样多。因为,对他们而言这还太早,他们还不了解他们的感官,更不会充分有效地利用它们。秩序混乱的秘密将使他们产生错觉,做出完全颠倒的事。必须限制他们的能力,直到他们彻底了解自己并真正理智的那一天。这样就会减少他们的骄傲、暴行。假使我们放纵他们,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不用说,会比他们的祖辈们更有能耐,有朝一日他们会懂得和我们一样多的道理。虽然,这是必然的,但必须节制,让它有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在白昼来临之前,为了不使他们扑朔迷离,不过分矜持,必须改变他们的希望和梦想。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在不能自我节制的疯癫和叛逆中,和我们平起平坐,甚至超过我们。创造物的繁衍是不可逃避的,不过我们还来得及避开这种危险。”

为了使这些新人不至于孤独,和繁衍种族的需要,众神创造了一些女性的人。

众神让男人们安睡,然后在他们熟睡之际创造了女人。他们让女人赤身裸体地、一动不动地站在男人身边,就如同用光洁的木头做的娃娃。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了这些女人不禁欣喜若狂,因为她们美丽非凡。他们瞧见女人们窈窕的身体、光滑的皮肤,闻到她们幽雅的香气,兴高采烈地把她们视为自己的伴侣。为了区别,男人们给她们取下专有名字,这些名字使人赏心悦目。每个名字都使人联想起各个雨季里雨水的形象。这一双双一对对的男男女女的幽会,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生育了遍布大地的新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许多人成为富有经验的佼佼者,他们掌握了最困难的技艺,对普通人绝对不透露的技艺。为此,在黑暗中的众神选择他们为崇拜者和祭祀者。他们庄重的职业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合适,也不是所有的人配得上的。

第一批出生的人有着他们母亲的美貌和他们父亲的能力,他们能猜出他们出身的奥秘。

在玛雅基切人跋涉和安居期间,布兰·基特斯和其他的始祖们就这样成了后来生存和发展的人的始祖。

别忘了提到过的名字,这样才能熟悉嗣后出生的人的血统。这些原始的人就在现今墨西哥东部地区的土地上蔓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