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和万古泪长垂
百战千载人未醉,一和万古泪长垂。
豫州,郑县,雨过,天尚阴,两银发老者对酌于清溪之滨,醉泪亭中,其间稍有言语。余异之,伫亭旁,以闻二老叙事。
其中一老衣青衫,见我青年装扮,带笑微,举杯邀句曰:“十七少年从军征,匹马青衫行险峰”。余更诧之,正欲有所请,但闻另一白衣老者小酌一口,信口吟道:“楼兰未破家书至,弱冠小儿沾衣湿”。便又不作言语。余三拜,缓声求教,二老回首,以目对,又同作愁容,共吟此句:“我有故人抱剑去,斩尽秋风未肯归。”吾大胆,以诗对曰:“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二老甚惊,以至酒觞倾洒,青衫老人怒而叱余曰:“区区小儿,乳臭未干,言至此,意欲何为!”白衣老人亦叹曰:“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沉吟有三,起身而言:“不知此少年英杰何言至此矣?”余再拜而对曰:“但欲受教,不怨吾愚”。青衣老者色渐缓,尽饮杯中残酒,拔剑而歌曰:“挥余剑兮斩余愁,战不利兮意不酬”!白衣老者目闭,浅吟低唱道:“管他人间战伐事,闲来轻笑两三声”。青衫老哂之,顾首又诵:“被和若彩虹,不遇难知有”。白衣老倾壶缓倒,句若清酒,挥泻而出:“青枝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余定晴而观二老,但见青衫者面带风霜,自有沟壑,累累伤痕,不能不教人心中一悸。反观白衣者,面若袤海而风浪不兴,言谈举止间有静气所在,肃而有亲,亲而有敬也。二老迥乎异,无一处可谓之同似,然杯酌于此,甚是洽融,非吾辈所能思及。
诗对略歇,二人又举杯邀景,无复多言,但闻青衫老者喟然叹曰:“吾二人之辩,数千载矣,未定至今”。白衣老者沉吟数刻,对曰:“然!天下和久必分,分久必和,孰谓优?孰谓劣?无和则无分之说,无分则无和之论。天下固有和之理,然岂无分云由?人心纵横,意欲众生,和分相生,此之谓也!”
吾顿悟:天下以和为贵,恶分离之苦,却不知和分相生,不可割舍,和固然为今世之所求,然分之存,亦不可除却,以此,方可求真正“和世”也。
余再拜,待再举头之时,二老已不知行迹,但留一壶、一桌、一亭、一溪而已,壶中酒尽,桌上有字可觅,其书绝世,一有狂放不羁之情,一有行云流水之感,隽秀非常,书曰:“百战千载人未醉,一和万古泪长垂”。
嗟呼!天下和分,诚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