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高三八班 冯静文
无悔在很久以后还会回忆起那一天,那一夜的星光很好,酒也很香纯,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迎来离别。
霹雳剑,长三尺四寸,无悔将剑鞘抽开,如水的剑身展开在自己眼前。在如豆的火光中,他看见了自己的眉,自己的眼。剑身上铭着繁复的花纹,像是龙虎山的雷篆。
那是无涯特意为他打造的,无悔心里清楚。他不是也特意为无涯打造了一支震岳箫吗?当年自己与他曾是赠佩之谊,现下连见面都是难题。
是自己,毁了他的腿,他的前程,他所有本该拥有的一切。
凌厉的剑风,他现在只能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个时刻,只有自己凌厉的剑风还在呼啸回荡。
该死,他那时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师弟并不愿意再与他争执下去了呢?他不喜欢待在这个地方,他更厌恶让师弟残废的自己。
血腥味,在这黑暗中无处不在的血腥味,他逃不脱,也不可能再逃脱。
他被困在了这个地方,他被他自己牢牢栓住,栓在了那一天。
对了,还有酒。无悔快要窒息一般,抱起身边的酒坛灌了两大口,口鼻被呛出酒液也不以为意。那坛酒,那坛酒师弟不会忘了吧?
无涯正在吹响震岳箫,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箫孔,悠远绵长的声音向远处的山峰传去。他只希望这声音能越传越远,传到他的师兄耳朵里。
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师兄,从来没有。
如今他们天涯两端,似乎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可他还是希望师兄可以回来,就如同他们儿时,一起习武,一起吃汤圆。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无涯到现在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不可能下手伤了师兄,现在落得个半身残疾的下场,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时候,自己和师兄常常在云起台吹箫练剑,山风吹得好不痛快。
如今,这风与那时一般无二,自己的双腿却在隐隐作痛。果然是老了,无涯微微叹息了一声,自己转动着轮椅,“走”进了内室。
孤灯寒窗,无涯将震岳箫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酒。师兄当年不告而别时,在后院埋了两坛酒。
华山的雪细细密密,纷纷扬扬,有时候打得他连眼前的路也走不安稳。
他原本还想自己将那酒挖出来,奈何今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自己无能为力。正想着不如明日让师门帮忙挖出来,眼角却瞥到了一个明亮物事。
雪停了?无涯支起窗户,向外探去。寒风吹上了他的胸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是月亮?也不知道师兄现在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呢?
“无悔,走了。”
无悔挣开了缠裹他周身的铁链,将霹雳剑收回剑鞘,沉默着走出了铁栅围成的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