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谓之何?是“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朋友间离别的情谊;还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情人分别时的含泪喃喃;抑或是“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明妃对故乡的千种思念。我想,这些都不足以抒写内心的伤痛。离歌是唱给自己听的,只会在某个有月亮的晚上响起,奏起心头圈圈涟漪。
国学大师王国维曾写古今成大事者,做学问人必经的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想说,离别也必经三个阶段:“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圣代即今多朝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梁实秋曾言:“你走,我不送你,你来,风雨再大,我也要去接你”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的心声,便是临行方寸乱,而一声道别,击碎了多少远行游子临行故人的心扉。《诗经》中人们歌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依依柔嫩的杨柳宛如游子心头千般愁绪,停住了正要上船的脚步,但纵然前方道路泥泞,风波汹涌,为了斩楼兰的抱负与希望,士人不得不踏上追寻的道路。古今均是如此,离别是人生中永恒的话题,却始终无法回避。是谁离别高歌“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又是谁赠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一振离别之哀伤,此时虽迎着欲颓夕阳,喝一声——走也,转身,恐怕也泪湿春衫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正亦如故园的闲适与远方的未知只能选择一种。千古离歌,叩问着多少人的内心。
有离别,便期盼着重逢,或一年半载,或阴阳相隔来世相逢,多少次再见,却又能换几次再见面呢。杜甫是幸运的,此生能与卫八处士再逢,共同感慨:“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而苏东坡是悲凉的,便只好在夜深梦回时远远注视着小轩窗,正梳妆,但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远在蜀地的义山想必也能真切地体会到强烈的重逢之愿:吾妻,吾愿与尔共听夜雨,共剪西窗烛。
离歌又谓之何?是风扶柳叶的微颤;还是雨打纸伞的律动;抑或是梅子黄时雨的感伤,此时万千都化为滂沱大雨中的呼唤,夜深独坐提笔写到声声只觉不如归。
人生便是离别。一路很长,很少有人能和我们共同走到生命的终点,当离歌响起,哀乐奏响,不必过于悲伤,毕竟终会重逢,可能在此地,也可能在来生。
离别便是人生。无数次的离别与重逢,贯穿整个人生旅途。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当离歌响起便有了桥,跨过匆匆流年,温暖了时光。
当离歌奏响,捧一盏清茗,暂邀明月,遥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