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离歌生下来就叫离歌,天赐的名字。
村子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世人了,只有少数人守着这一隅净土,对外面的高楼大厦视而不见。村子叫末村,无人知晓这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大抵也是天赐的名字。
村子里有传言,村长的女儿——那个叫离歌的姑娘,是个不祥之人,注定一生不停地经历离别。可不是么,天赐的名字叫离歌,不是什么吉利的。
这传言是从巫祝那传出的,巫祝是村子里最有声望的人,加上离歌的母亲难产而死,三人成虎,这传言传着传着也便成了真。
离歌九岁的时候,父亲死了,巫祝成了村长,全村人将离歌赶出了村子。
这一天是父亲下葬的日子,离歌站在村口,听着里面凄凉的乐声,动了动嘴,犹豫了许久,终是唱出了父亲教她的唯一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父亲教她唱给以后要送别的人,但第一个听的人却不再是行走在古道上,影子被夕阳余晖拉得长长的友人,而是同样孤独,停留在曼陀罗盛开彼岸的父亲。
末村是现在唯一的一个村子,世代守着山,过着原始的日子,殊不知外界的多少人觊觎着山上的矿藏。
对于末村人来讲,山就是他们的神,谁试图毁山,就是对神的不敬,只有村长才能拿到山门的钥匙,每年祈求山上神灵的庇护。
虽觊觎着矿藏,但末村对外界来讲是神秘的,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过去,离歌是第一个走出村子的人,备受关注。
涉世未深的离歌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乖乖巧巧地跟着说要收养她的蔡富走了,不理会身后人的捶胸顿足。吸引离歌的只不过是蔡富家十岁的女儿蔡朵。
又一个九年过去,离歌十八岁,蔡朵十九岁,两人之间毫无芥蒂,比亲姊妹还亲。蔡朵有先天性心脏病,受不得刺激,离歌总走在前面,护着脆弱的姐姐。
当离歌已经彻底适应了城市的生活时,蔡富突然提出陪离歌回末村看看,毕竟是离歌长大的地方,离歌没有多想,一旁的蔡朵却握紧了汗湿的手心。
大门打开,变故却发生了。
早已是村长的巫祝领着村人,带着武器,指着离歌。
“看看,这个不祥之人回来了。就是她带给了我们灾难,她跟这个挖山的人走在一起,钥匙一定是她给的!”
巫祝大喊。末村已经九年没有向山祈福了,巫祝谎称自己没有钥匙,将毁山的罪名扣在离歌头上。
离歌有些茫然,她被村人绑起来,架在木柴上,淋上油。他们高呼着烧死这个不祥之人,平息山的怒火。
看到巫祝脸上得逞的笑容,再看看蔡富一脸了然,离歌放弃了挣扎。
火光有些刺眼,她好像看到了蔡朵的身影,柔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起:“爸,这是最后一个村子了,你别挖山了好不好!我求你了,救救离歌,咱们回家吧!”蔡富已被贪婪蒙蔽,甩开蔡朵的手,不为所动。
离歌透过火光看见蔡朵捂住心脏,倒在地上,又被轿车拉往医院,她笑了。第二次唱起了歌,献给自己:“夕阳山外山……”
一霎时火光冲天,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火红的夕阳也抵不过山火的热烈。火光映在每个人惊恐的脸上,很快归于平静。
山没了。
末村没了。
只有几句骊歌在天空飘荡,从未见过唱歌的人。大抵是天赐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