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他是君,守着祖父打下的江山。
他本可宵衣旰食,奈何天性使然,醉于诗词画赋,向往游山玩水,四海为家。
他终日所听之语,不过是韬光养晦,随遇而安。
他明白钟谟之言不是稽谈:“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嗣。”大国压迫,百姓流离失所,他向宋国低头。斑斑青石阶渗入血迹,“吾失罪于尔等”他无颜面吐出。他怕,恐,惧。他怕祖上打下的江山在这里终结,他恐民不聊生为天下所辱骂,他惧大国之威受尽屈辱折磨。
命运使他的眉头拧紧。提笔,放下。再提笔,再放下。冷冽的北风刮进宫殿,刮入纸窗缝隙,刮过烛心。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照清了宫殿,唯独照不清他的面容。随着玉玺落下的那一霎那,一行清泪无声滑落。他成为“江南国主”。
“重瞳之子,为天之骄子。”古话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灵验。第二年,他终于在那张纸上盖了章,看着金陵台殿的鸱吻被卸下,他抬头望天,将回旋在眼窝中的泪水重新掩下,拖着沉重的身体转身一步一步慢慢的回到不属于他的地方。
终于,宋国将矛头指向了他。无奈的他只能投降被俘,他被带到了汴京,带上了西楼。他清楚,他面临的将是无尽的痛苦的关押。那一纸诏曰,是无言的讽刺,他将背负叛国的骂名,将一辈子绑上“违命侯”的称号。他明白,这是对他的侮辱,为的是,带他进入更深的深渊。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他的愁谁能懂,他的怨谁能报。亡国之痛,欺妻之仇,凌辱之恨,无一不压在他的身上。而他只能小心翼翼活,为的是复国之志,报己之仇!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只可惜,杨柳也留不住这位南唐后主。
李煜这巅峰之作,岂料却奈何离歌——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本莲峰一隐者,偏又错生帝王家。愿奏以这离歌,祭你如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