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她是我见过的小脚女人,也是见过的唯一的三寸金莲。
自我见她便被她的小脚吸引,便拿我幼时小脚相比,我只记得,那脚跟小,跟瘦弱,于她瘦弱的身体的确相配,毫无违和感。但走路着实像企鹅,小孩子总是爱模仿,但这一模仿却遭到母亲的禁止。
母亲告诉我要唤她大姥姥,这个女人,幼时见她着实太少,一次婚宴,那是我对她记忆的开始,母亲带她着实热情,我坐在他们中间,时不时的嘴里被她塞个糖。
“这孩子一个一个的都长大了,还有了娃,瞅瞅,这一个一个的都起来了,我也老不中喽”一群人都笑了,母亲默不作声,不知道她为何不说话,只是与他们一样,一直向我嘴里塞着糖。
宴会散去,母亲和外婆留了她一晚,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她不住的流泪,外婆唤她老姐,不住的替她擦这泪,有时自己也擦这泪,母亲总是不言语,在旁边默默为我织这毛衣。
我总是醒的早,天刚擦亮,我便听到了声响,我从床上滚下,见她正用方巾包住头发,见我来,便按着我的头“娃,给你婆说,羊要生了,我得去照看着,那只老母羊不容易。”“好~”说完,她便一颠一颠的走了,黑夜中,我越发看她看的清晰,不久黎明咬破了夜的唇。
后来的事我便不记得了,直到初中一次过年回去,我才又见到了她,那时的她坐在火炉边,样子与记忆中毫无差别,只是我见她眼中透着新奇。哥哥说这一二十年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每庄”的事,那次她的话也不多,也不在一颠一颠了。
最后一次见她,她已经完全神志不清,生活起居都需要照料,向她提起谁,她都不记得,但听到外婆的死讯,她便留下眼泪,再向她提起,眼中已是茫然。
半年后,母亲告诉我她已逝去,在这世上走了90多年,不过终归后几年也是安然,忘了曾经的事。
我对她所知也就如此多,她的一生经历了些什么,怕是现在只有母亲知道,只听母亲说她去的时候,蝉也归土了,很想知道她的故事,只是母亲不愿提起,可能是一个伤感的故事吧。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大姥姥,愿您依旧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