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五十八天,中秋节,我来看你了。”他轻轻抚下墓碑上的几片梧桐叶,呢喃道。
世事总是无常,命运总是难测,情节总是曲折,然而人们总是不觉,只有被命运划出几道伤痕,鲜血淋漓,才猛然醒悟。原来,生命如此脆弱。他匆匆走出墓园,照旧对守墓的老人点点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望向墓园的大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抹去眼中似有似无的晶莹闪光。终于,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许是夕阳下少女发梢间透过的微光,许是春日里少女裙摆飞扬时荡起的清风,动心起念,则意起缘生。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总是很欢乐,她总是很爱笑,她清亮的眸光中仿佛从未过哀伤。她像一只蝴蝶匆匆飞过人间,留下美丽的剪影。可惜,太过短暂。“是啊,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无视他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缓步走下电车,迎着落日最后的余晖,他微眯了一下眼睛,向家的方向走去。
世事无奈人无奈,能说之时不想说,想说之时已是不能说。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有些自卑,因为家境,更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爱。他从未她承诺过什么,她也从未让他承诺过什么。他本以为这段感情会这样发展下去,最后的最后不外乎分手或者结婚,可他没有料到,这段感情就会这样的方式落幕,戛然而止。还记得他疯了一样冲到医院,看到的,他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哀伤。他看到她微微翕动的唇,“我爱你,忘了我。”无声,但他确信自己听到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他看到,医生微微低着头;他听到,医生哀伤却又平稳的语气;他记得,那句话叫做“我们尽力了”。他脑子一空,跌坐在地,阵阵耳鸣,仿佛世界将他抛却。他突然抬头看向医生,看向手术室的大门,他想要哭泣,他想要嘶吼,他想要宣泄这种情感,可是他知道,这里是医院,这样是不对的,她也不会希望他这个样子的。于是,他又将头轻轻低下,沉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他猛地坐起,视线有些模糊,似乎是蒙着一层水汽。又是,梦吗?借着月光,他看到狭窄,却温馨的房间,这是他的家。
红豆生南国,春来枝发冬凋敝,相思不如不相思。他想,黄泉路漫漫,她是否会孤单;他想,若来生,她是否还能认得他;他想,他们来生能否相守一生?他曾想随她而去,他曾想象来生的相守,可他一回头,仿佛便能看到父母饱经风霜的面庞,看到父母被生活压弯了的腰,看到父母干枯苍老、布满裂痕的双手。就是这样的父母,就是这样的双手,从黄土地里刨食,供养他,供养他上了大学。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于是,他不再想了。
人生两苦,想要却得不到,拥有却失去。清晨,他看到学妹哭哭啼啼跑过来,清晨的阳光洒在学妹的脸上,有些温暖,有些朦胧,他突然有些恍惚,“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爱与不爱,而是我爱你,你却在另一个世界无法倾听。我曾经拥有过,如今却已失去,我希望你能够珍惜。”他默默的在心里做下承诺:我会一直爱着你。
十年后,他孑然一身,在公墓中打扫,他轻轻抚下一片梧桐叶,她笑了,他也笑了。世人皆知,这世上少了一个大商人,多了一家公益组织,却无人知晓,城市角落的公墓里多了一位无名的守墓人。
“我陪着你,用我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