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着做梦
秋风起,桂子香;桂子落,秋雨凉;秋心惘,山水长
一个人和一座城的缘分,不过是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迷
现在这座北方的城市却随处可见桂树了。
校园里那条铺着歪歪斜斜的石板的小路,逢雨天便更加难行。
但我仍固执地每天随拥挤的人流一起,踏过混着泥巴和雨水的小道,涌过那棵仿佛一夜之间就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的树。
那么多陌生的面孔被它的馨香所吸引。
我的失落掩过了喜悦:她终于不再是属于我的独家记忆。
只剩回忆,浓烈依旧。
高考在即。
我却在短短几日的假期,“不务正业”地踏上南下的火车。阔别九年,终于将要再见一面。
列车在轨道上高速飞驰,掠过路边的高压电线杆和平旷无际的田野。
天空忽然开始落雨,轻轻飘飘,淅淅沥沥。
渐渐地越来越急,密密斜织着一张网,把我和回忆笼罩在一起。
雨水顺着车窗自右上流到左下,氤氲了我的视线。
原先平坦的田野上已出现了略略起伏的山峦。
密封的车厢里都透着南方特有的潮湿气味。
似乎故人的容颜愈发清晰。
情绪异常激动,有些坐卧不宁。我开始不停地说话,颠三倒四。
还差一站时,窗外的雨停了。
火车开始减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窗外的景色变成了城郊歪歪斜斜的楼房。
车停了。
一刹那,恍若梦中。
出站后,令我惊异的是,依旧是北方那蒙着雾霾的灰蓝色天空。
干涩燥热的风里不带一丝记忆里她的温情。
连夜赶到“柳浪闻莺”,却发现与普通街心公园大同小异。
次日行过苏堤上的六座桥,只有一种年久失修的残破与凌乱。
傍晚时断桥畔,游人多到了极点。我只能看到敬业的记者爬到桥头停着的面包车顶上,一边拍摄一边播报旅游高峰期的盛况。
河坊街头亦是如此。
我好像迷失在这推推搡搡的人群中。
像醒着的一场梦,只是在梦里梦到了回忆。
梦
明月清风拂柳,水光潋滟,山色空濛。
缠绵不断的雨是她独有的情调。
春季滋润万物的杏花雨,夏季拂扫烟尘的狂风骤雨,秋季滴落黄叶的梧桐雨,冬季敲打枯枝的滴滴冷雨。
落雨时便可撩起头顶柳枝,凝目远望,薄雾迷蒙,芳草离离,涟漪圈圈。
待到叶上初阳干宿雨,便可见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钱塘自古繁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浓香弥漫的桂子是她特有的气韵。
玉泉旁边的茶楼里,瓜果与清茶都浸染了桂香;河坊某个深深的巷弄,那一缕浓烈填满十里长街。
那是我触碰过的雨。
那是我嗅到的桂香。
那是落入我眼底的雨。
那是涌进我心间的桂香。
那时候没有汹涌人潮,那时候只有你安静的面容。
醒
我一直尝试用各种文字描下你的模样,从千年前人物的笔下拼凑你完美无缺的姿容。
谁知道我那些“真切”的记忆,究竟是他们的经历,还是我的梦境。
抑或只是因为,彼时我可以仰头望着天空,心也和澄空一样,简单纯粹;可以对着满塘莲叶大声唱歌,肆无忌惮,天真无忧。
人若悠然,景自有意;人心既乱,不见有情。
于是这么多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小学的时候总是向小朋友们吹嘘,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
初中因为成绩,因为和老师关系紧张,有时会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远离那个长的四平八稳的学校,南下寻你。转念又觉得应该让你看到,我更好的样子。
中考前我曾激励自己,如果成功考入理想的高中,就在那个暑假,回到那烟柳画桥畔,于依依风荷香里再醉一次。
模仿着古人,假装是功成名就,衣锦荣归。
虽然车程从曾经的一天半减少到几个小时,你依旧伫立在不远不近的远方,不待我回。
暑假过得异彩纷呈,出游补课,朋友聚会,为新学期做准备。
原来骄傲得意之时,便不会记起她。
我只有在紧张或是失落,消沉或是彷徨时,才会清醒地寻找那个如梦的她,自我慰藉。
也许她从未那样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现实生活中,也许她只是永远地停留在已远逝的时空。
但她是我心灵栖息的地方,是勇气的来源。
即使如海子所言:我们终将远行,和稚嫩的自己告别。
即使最终我还是选择远方。
那么这远行的途中,我依然选择醒着做梦,梦里梦外,她都是我不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