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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乙卯昼锦堂同赏牡丹》咏牡丹诗赏析

《牡丹·乙卯昼锦堂同赏牡丹》咏牡丹诗鉴赏

韩琦

从来三月赏芳妍,开晚今逢首夏天。

料得东君私此老,且留西子久当筵。

柳丝偷学伤春绪,榆荚争飞买笑钱。

我是至和亲植者,雨中相见似潸然。

这首诗为韩琦临终的那一年所作。韩琦生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卒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活了六十八岁。他一生经历了两个乙卯年,一是大中祥符八年(1015),他只有八岁,不可能写此诗。另一乙卯年便是他的卒年。故可断定此诗题目中的“乙卯”正是熙宁八年。一位在北宋王朝政绩卓著、被称为贤相的老诗人,在年近古稀之时,仍与故旧相携,不忘赏花,这不仅仅是一种雅兴和逸志,更是一种不凡的气度。昼锦堂是作者的室名斋号,堂前牡丹为作者亲手栽培,因此作者对赏牡丹总是带着十分浓重的感情色彩。《安阳集》中赏牡丹的诗作不仅这首,另有《昼锦堂再赏牡丹》,可以参读。

老诗人与花可以说是情深意厚,因而从诗中完全看不出是垂暮之人所作,全诗含蕴微婉,淡而弥永,人与花之间的感情被描写得细致生动,亲切感人。写牡丹、芍药易流于过分浓艳,刻意雕镂,此诗的笔调却出之于清新疏俊,不以色泽胜场,而以情致夺人。首二句出笔便奇:赏花游芳,向以三月为宜,春光明媚,百花争艳,东风送暖,群芳斗妍,人置如此画境之中,方能赏心悦目;作者的“赏芳妍”却偏偏安排在初夏,面对着不争春的牡丹,即是所谓“开晚”。牡丹当春尽时才开花,延至夏初。明汤显祖《牡丹亭·惊梦》中有“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之感叹,也是说牡丹为晚开之花。颔联写牡丹开迟或是天意,不然春天花都开尽了,初夏岂不寂寥?“料得”二字领起此联,率真而自然,无意惊人,却出佳句,是很耐人寻味的。东君,指司春之神。西子,即西施,这里喻指牡丹。将西湖比作西子,是苏东坡的创造,而将牡丹花比作西子,却是韩琦的别出心裁。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将牡丹称为“此老”,非常亲切,也非常有趣,这不是简单的谐谑之笔,其中包含着作者对亲植牡丹的爱惜,流露出人与花之间深挚的感情。此诗尾联告诉我们,花是作者至和年间(1054——1055)亲手培植的,到作者写这首诗时已有二十多年了。根据“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说法,二十年显然是可以称“老”了。颈联将牡丹的艳而不争春与柳丝、榆荚的逞强斗胜、一味争春作比较,颇富哲理意味。韩琦一世峥嵘,历尽风风雨雨,对花而发此语当是以其深出之于浅,是要仔细揣摸的。仔细品味,作者对柳丝的轻狂摇荡和榆荚的状如铜钱,不无菲薄之义,同时暗衬出牡丹的端庄雍容,沉稳含蓄。柳丝的强做伤春,无异于邯郸效颦。“偷学”二字的轻易拈出,极妙。只此二字一下子就将物人化了,后面的“争飞”与“偷学”相对,遂使一联尽活,亦成全诗妙处。《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葬花辞》有句:“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用法可参印,不过一与牡丹相比,一与桃李对照罢了。庾信《燕歌行》中也有“榆荚新开巧似钱”之句。另,金董解元《哨遍》词换头有云:“满地榆钱,算来难买春光住。”作者在这里未必就是以牡丹自喻,然其中可见其阅历之深厚,对世事洞察之幽微,非老诗人难以为之。此外,模糊中呈现出多义性,这正是有深度作品的共同特征,在理解和鉴赏中不可执于一端,胶于一物。韩琦在描写中寓理趣,非以干涩出之或直截议论,是很有独到处的。推而广之,对宋诗之议论应作具体分析,未可概言。

结尾一联点出何以人与花情深意笃,以雨摧花谢的想象而陡生悲戚。“似潸然”是相互的,雨滴花上,花似含泪:花与人别,人亦酸楚。毕竟暮年赏花,那心绪是沉郁的。生命意识,人生感慨尽在相视两潸然之中。因此,尾联情绪的转换既突兀又自然。一位皓首赏花、默语自吟的老诗人仿佛就站立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