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长城》彭晓玲散文赏析

说起长城,人们便会想起秦时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那是怎么一位美丽痴情的女子呀!丈夫范喜良被迫去修筑长城,却因饥寒劳累而死,尸骨被埋在长城墙下。孟姜女怀揣着深切的思念与担忧,身背寒衣,历尽千辛万苦,辗转万里寻夫来到长城边,得到的却是丈夫的噩耗。深沉的悲切淹没了她,她痛哭于长城脚下,三日三夜不止,长城竟为之崩裂,露出范喜良尸骸。孟姜女乃于绝望之中投海而死。

这是怎样一种爱恋呀!孟姜女的声声哭诉竟能使坚固的长城倒塌?于是,她的爱情在遥远的历史时空里熠熠闪光,令人感动令人迷醉。

那么,如此动人的传说,是否确有其事呢?

有人说,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纯属虚构,因为山海关长城修建于秦朝以后,秦始皇时代修筑的长城,距山海关北去数百里。既然当时当地并无长城,哭长城之事自然子虚乌有。

也有人说。孟姜女的故事发生在春秋时期。据《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记载:齐庄公四年,齐伐卫、晋,回师攻莒时齐大夫杞梁战死。杞梁妻迎丧于郊,相传她哭夫十日,城墙为之崩塌。后世以讹传讹,把杞梁妻说成是秦始皇时代的人,演绎出哭长城的故事。

还有人说,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是随着历代时势和风俗不断变化而变异的。战国时,齐都盛行哭调,杞梁(后演化为喜良)战死而妻迎柩,便是悲剧的素材。西汉时,盛行阴阳五行、天人感应之说,杞梁妻的悲苦便成了城崩山裂的感应。至六朝、隋唐间,乐府中有送衣之曲,于是又增添了送寒衣的内容。如此看来,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是在长期的文化演变中逐渐丰满起来的。

也许,以上种种说法都有道理吧。从春秋至明代,近两千年漫长的岁月中,长城屡修屡补,强征了无数的民夫,导致无数的家庭离散,随时随地都可能产生像孟姜女那样的遭遇。因此,孟姜女和范喜良,是人们在承受了无休无止的劳役中塑造出来的两个典型人物,集中表现了千百万下层百姓被劳役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灾难。正如南宋名臣文天祥在孟姜女塑像旁书写的楹联:“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

在今天看来,长城,作为一顶伟大的工程,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宝贵遗产,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据记载,秦始皇使用了近100万劳动力修筑长城,占全国人口的1/20。当时没有任何机械,全部劳动都得靠人力,且常常修筑在崇山峻岭之上或峭壁深壑之间。无法想象,没有大量的人力投入艰苦卓绝的劳动,怎能完成如此浩大艰难的工程?

且不说为了守卫边关,历朝历代牺牲了多少将士,即使用来防御,“因地形用险制塞”就成为修筑长城的重要经验,在秦始皇的时代就已将之肯定下来。之后,每个朝代都遵照这一原则进行,凡是修筑关城隘口都选择在两山峡谷之间,或是河流转折之处,或是平川往来必经之地,力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修筑城堡或烽火台,也往往选择在“四顾要之处”。至于修筑城墙,更是充分地利用地形,如居庸关、八达岭的长城,都是沿着山岭的脊背修筑。不过,有的地段从城墙外侧看去非常险峻,内侧则甚是平缓,起到了“易守难攻”之效。

纵观我国的长城修筑史,规模最大、工程质量最好的还数明代修筑的万里长城。《明史》上记载其“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全长一万两千七百多里。但许多年来,人们只找到了山海关以西的长城遗迹,因而一直有明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之误说。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也一直向往能登上山海关高高的烽火台。

20世纪90年代初,在鸭绿江畔的虎山和瑷珲河北岸,我国考古学家发现了许多古代墩台遗址,当地人称这些古代遗址为“老边墙”。据考证,这些就是明代长城的遗址。到后来,又发现辽宁境内的明长城竟长达1000公里,从山海关一直绵延到鸭绿江畔的虎山,乃明代为防备蒙古兀良哈部和女真各部的侵扰而修筑。虎山长城由此跃入人们视野,其始建于明成化五年(1469年),成为明代万里长城的东端起点,向西绵延至山海关长城。

虎山长城就在丹东市外不远,突起于鸭绿江畔,与朝鲜的于赤岛和新义州隔江相望。虎山又叫马耳山,因并排两座高耸的山峰,像两只竖立的马耳朵,故得此山名。虎山看上去有些单薄,主峰也并不高,但其地势非常险要,平地孤耸,视野开阔,乃成为有着十分重要军事意义的关隘重地。历史上丹东数次被外敌入侵,虎山都首当其冲地,成为重要的要塞遭到攻击,更是两军厮杀抵御外侵的重要防御设施。

攀登虎山长城时,太阳正好,山山岭岭一片深沉的秋景,已有亮亮的红叶在闪烁。长城静默,青砖静默,一副深沉的模样,隐藏着历史的激越。我向上攀登,气喘吁吁,腿有些微微颤抖。站在最高处的烽火台,迎着猎猎北风,更深刻地意识到,虎山真是平地孤耸,视野开阔,鸭绿江曲折的身姿,還有朝鲜的田地、房屋一览无余。

想不到天色却猛地暗了下来,蒙蒙的天空之上,有一团耀眼的光团,太阳就藏于其间。就在惊愕间,太阳出来了,处处又是阳光灿烂,回望长城之内的平畴河流、田野人家,闪烁着平和而又静美的光环。此刻我满心感动,我真愿是飞鸟,在如此美好的大地之上振翅飞翔。

但我却无法想象当年边防士兵的心态,是否怀有一种深沉的爱国情怀,乃至甘愿浴血奋战?毕竟保家卫国,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令人热血沸腾呀。但常年镇守长城之上,每每遥望家乡亲人时,念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者无从生还,应是悲从中来,情不能自抑吧。那么,雄伟的长城,到底是民族的骄傲,抑或只是昔日悲剧的象征?一时间,我不知道,我的思绪该飘向何方?

曾经的美丽传说,竟无处寻觅;

曾经认定的历史,竟有被彻底推翻的一天;

曾经期盼的幸福,其实就在庸常平凡的日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