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秋瑾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陈谧《吴芝瑛传》有这样一段记载：光绪三十一年(1905)，秋瑾从日本回国后，走访好友吴芝瑛，将其在日本购得的倭刀相示，“酒酣耳热，拔刀起舞，唱日本歌，芝瑛命女以风琴和之。知瑾有光复志，虑事泄贾祸，屡示珍重，瑾颔别。”上面这首《对酒》盖作于此时。

鉴湖女侠秋瑾是近代史上一位奇女子，出身书香门第，却不同等闲的娇花弱柳，她这首《对酒》诗就很可看出女侠雄豪的性格。“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击剑、豪饮、赋诗，构成了秋瑾的一个生活的侧面，宝刀，我所欲也，不惜用千金去买。她兴之所至，抽刀在手，盘旋起舞，光耀一室，大有王郎酒酣，拔剑斫地之概！美酒，亦我所欲也，不惜将贵重的貂裘来换取一醉。“貂裘换酒”，古来固不乏这样的豪放之士，如汉代司马相如和晋代阮孚都有此类美谈，唐代大诗人李白更在《将进酒》中写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然而，秋瑾一女子有如此豪兴，豪情，出如此豪放诗句，实为历史上所罕见。

为什么秋瑾不爱红妆爱武装？不惜千金买宝刀？盖时代环境使然。庚子事变，八国联军入侵，中华民族频临被世界列强瓜分的危险，而满清王朝腐败不堪，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中华儿女怎甘束手待毙？秋瑾接连写下《剑歌》、《宝剑歌》、《宝刀歌》，慷慨高歌道：“铸造出千柄万柄宝刀兮，澄清神州，上继我祖黄帝赫赫之威名兮，一洗数千百年国史之奇羞！”她只身东渡日本，投身革命风潮，立志“但持铁血主义报祖国”，经常身穿和服，手持倭刀，到东京麴町区神乐坂武术会练习剑击和射击技术，又学习制造炸药。吴芝瑛《记秋女侠遗事》还提及她确实在日本高价购得一把宝刀。由此可见，她“不惜千金买宝刀”，正是为了实现“澄清神州”的壮志啊！

再说秋瑾“貂裘换酒”的豪气，也不同于旧时文人的颠狂。秋女侠之“豪”更表现在她任侠的行为中。据吴芝瑛记载：1904年，秋瑾为筹集赴日本留学的学旅费，变卖掉自己全部首饰衣物，经济十分困窘。临行时听说与之素不相识的王照因戊戌事被关狱中，正需钱打点，秋瑾便遣人将自己的学旅费转送狱中，不留姓名。秋瑾并不赞成改良主义的政治主张，但她同情、钦佩戊戌党人的爱国热忱，所以她不顾个人困难，慷慨地仗义输财，营救王照。显然，她这种“喜散奁资夸任侠”的豪气正是她满腔爱国热情的发露。数千年来，中国妇女不是在胭脂花粉中消磨时光，就是围绕柴米油盐辗转锅台至死，而秋瑾毅然决然走出了家庭，投身革命，她说：“人生处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宁能米盐琐屑终其身乎？”这又是何等可贵的豪情！不难看出，秋瑾的豪气是一种英雄气，闪烁着她拯时匡世的巾帼英雄本色。

前面提到秋瑾回国后与吴芝瑛的一次会见，当秋瑾以倭刀相示时，吴芝瑛“知瑾有光复志，虑事泄贾祸，屡示珍重”。《对酒》的三、四句：“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当是对好友叮咛的回答吧！秋瑾说：我会努力珍重自己的一腔热血的，将来需要我奉献出来的时候，这一腔热血将会化作碧绿的波涛，掀起革命的狂飙！最后这两句富有革命者浪漫情思的诗句也是充满着豪气，并点明了自己生命的价值和它所以“堪豪”的真正原因。

秋瑾像

相传春秋时，周大夫苌弘忠于祖国，得罪了晋国，晋迫使周王杀死苌弘。人民怜惜他，用石匣藏起他的血，三年，血化为碧玉。后世常称烈士的血为碧血。秋瑾用这个典故以表示自己为光复中华，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秋瑾确是这样做的，她回国后，与革命党人徐锡麟秘密策划浙皖两省武装起义，不幸失败被捕。敌人严刑逼供，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杀便杀”，“革命党的事不必多问。”她咬牙闭目，坚贞不屈，就义于绍兴古轩亭口。英雄的热血化为碧涛，灌溉着中华大地，激励着多少炎黄子孙前仆后继地去为祖国的自由独立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