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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愁予:昙花

作者: 胡中山

此际我是盲者

聆听妻女描叙一朵昙花的细细开放

我乃向听觉中回索

曾录下的花瓣开启的声音

且察得星殒的声音

虹逝的声音

(那花朵又突然萎谢……)

我又反复听见

月升月没

而且 我起身

徐徐转动我的盲睛

追寻那潜入食花的牧神

这些事

妻女和昙花

如何知道

郑愁予

庄子在《逍遥游》中曾说过如是一段话:“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庄子认为不仅在生理上人有聋者、盲者,在认识上人也有聋子和瞎子。《昙花》一诗则叙写了一位心灵的明者(他是生理上的“盲者”),在听觉中“回索”自然的心路历程。

诗人在妻女对“一朵细细开放的”昙花的描叙中“听”到了自然界万物运行、变化的声音,感觉到了悄然逝去的美丽,甚至连并非盲者的妻女和昙花本身也未知道的那“潜入食花的牧神”,他也觉到了,他也要去“追寻”。诗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串不停变幻的意象:星、虹、月、花、神……;诗人还流露出一团跳跃的情绪,尤其是诗人要“追寻”的那一份执着和迷狂。从中我们看到了诗人将自己和自然合而为一的努力,领略到了诗人在作品里所要表现的艺术与哲学。“食花的牧神”自然是不存在的,但诗人的追寻却在,这就是诗人所要达到的境界;唯有达到这境界,才能感觉到“牧神”的存在。这境界即是人与自然的合一,此诗的含义或许在这里了。

这首诗和郑愁予先生的大部分现代派诗作一样,反映了诗人对自然的态度、与自然的关系,在心灵探索的朦胧叙写中也微含了忧伤的温情。在艺术手法上诗人交织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手法和西方现代派手法。诗巧妙地借错觉展开联想;“此际我是盲者”,在一开头“我是盲者”这一错觉前提下,充分地展开了全诗的构思,全诗也紧紧扣住了“盲者”这个关键:盲者见不到物象,但他的听觉却特别敏锐,甚至是超乎常人的,由此构想形象便达到了表达诗人思想的目的。此外,诗人还通过视听联觉的特殊手法,借盲者听觉而绘出种种视觉形象:开启的花瓣、殒落的星、升没的月……从而展示了诗人内心鲜明的心理色彩。而诗中的形象又与诗所产生的意境相分离,造成了一种主题朦胧不明的效果,既给人以朦胧的美,也反映了诗人迷朦的心态。

诗不同于其它文学样式,它是诗人心灵的折射,是诗人人生探求的火花一闪,诗人在捕捉诗思时是十分艰难的,因而要准确地把握一首诗的含义也是很困难的。作为鉴赏者,最大的愿望是记下读诗时的心灵感应,分享一分诗人创造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