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尚彪:含着眼泪奔跑
1989年,丁尚彪迎来了人生的一大机会。一所日语学校在上海招收留学生,条件是只要能够缴纳42万日元的学费,就让你入学。不管你是初中毕业还是只读过小学,也不管年龄的大小。
这么好的事情到哪里去找?从一些在日本留学的朋友寄回来的信中,丁尚彪总是能够感觉到他们生活无忧,日子鲜活。
为了筹措这42万日元,丁尚彪和老婆把所有能够想到的亲戚都想了起来,并且向这些借了钱的亲戚承诺,他一到日本就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不出一年,就把所有的钱都给还上。终于,42万日元交了上去。丁尚彪开始憧憬自己在日本的生活,开始放飞自己35岁这一年最真实的梦想。
可惜,令丁尚彪和他的同学做梦都没有想到是这所学校竟然欺骗了他们,这所办在日本北海道阿寒镇布伏内地区的学校,本身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人烟稀少,连日本本土的人都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才出台这样的一项留学政策,希望通过吸引中国人来读书,而改善这一地区的人口结构。
在这里不要说打工,就是连一家工厂你也看不到。更可怕的是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二百天的时间都是冬天,推开门,打开窗,见到的就是皑皑白雪,在皑皑白雪中,丁尚彪身边的同学越来越少,到最后丁尚彪也只能够选择逃离。
到了东京,丁尚彪才发现自己的就学签证成为了一张废纸,这个时候,他如果不回中国,就属于非法居留,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到出入境管理局工作人员的遣送。丁尚彪只要一想到回国,一想到自己欠下的那些债务,他就不寒而栗,他怎么也无法想像自己身无分文,站在老婆和那一群借了钱给自己的亲戚面前的情景。
思来想去,丁尚彪豁出去了,就算是明天就被移民局的人发现,今天也应该打工,多打工、多赚钱。为了赚钱,丁尚彪一天奔波几个地方,他从大楼的保洁员,到建筑工地的小工,再到塑胶制品厂的工人,餐厅的厨师……因为在这个时候的丁尚彪的眼里,没有脏、累、苦的活,只有赚不赚钱的活,只有是不是又多了一天呆在日本打工赚到了钱的期待。
丁尚彪住的地方是东京丰岛区一个破旧木板楼的第二层,在这个不足10平方米的房子里,丁尚彪做饭、吃饭、睡觉、洗澡、如厕都在里面。他洗澡的时候必须站在自己特制的塑料袋里面,否则洗澡水会流到木板上渗透下去,楼底下的人除了要丁尚彪赔偿损失,还放言再发生这样的事,就要举报他无证打黑工让警局拘他。
这种生活上的艰难,丁尚彪都能够克服,精神上的折磨,却是丁尚彪一辈子的痛楚。每一天他都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他害怕警察,害怕真的遭到人举报,真有一天被警察拦住,然后以非法居留追究他的法律责任。还有就是想家,他想老婆、想女儿,想得都快要疯了。特别是在每一年过年的时候,他想家人想得自己心口痛。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只能够把自己灌醉,然后对着女儿和老婆的相片,喃喃自语,任由泪水一遍又一遍地从眼睛里面汹涌而出。
欠下的债好不容易还完了,丁尚彪又有了更大的想法,他想靠自己的打工,把女儿送到美国去留学,让女儿有一个好的未来,让女儿的一生活得比自己轻松。
这样的想法,支撑着丁尚彪留在日本继续打工。一年过去,五年过去,十年过去,十五年过去,十五年后,丁尚彪终于迎来和自己家人团聚的日子,而这一切皆因为一部以自己为主角的纪录片《含泪活着》。
《含泪活着》记录了丁尚彪在日本的点点滴滴,《含泪活着》的片首的第一句话是:“在连续3年每年有3万人自杀的日本,有这样一位中国人顽强地含泪活着。”现在《含泪活着》成为日本人的励志片,许多原来想要自杀的日本人因为看了丁尚彪的纪录片后,放弃自杀的想法,重新溶入社会,继续好好生活。
丁尚彪成为了名人,许多中国的、日本的记者都跟在他的身边,想要采访他。可丁尚彪心里最想说,也是他最应该告诉大家的,就是那句被应验了无数次的名言:“真正的强者,不是不会流泪,而是他们懂得含着泪奔跑,永远让自己不停顿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