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大大咧咧言行无忌的乐天派。
一般人很难相信,其实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是敏感而忧郁的,随便一件什么事都可以让我不开心很久,比如被人嘲笑啦、考试不好啦、餐票丢失啦、办事不顺啦、好友误会啦,等等。还记得读高中时,有人从什么书上看到一段关于少年白头者的评价,说是“多愁善感自作多情”,我虽然嘴上极力抗议,心里却是忐忑的:自己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
对我性格转变产生很大影响的是一个绰号叫老水的朋友。他是个哪怕明天没有早餐吃也可以在今天的晚餐上谈笑风生的人,“反正明天没早饭吃了,先将这顿晚餐吃好再说!”他乐呵呵地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被他嘲笑为“迂腐”“固执”“杞人忧天”。他的分析永远一分为二,富有辩证思维的特色。假如要在他和谁之间抽签决定一个人被杀头,老水一准也会满不在乎地说:“首先未必会抽中我,不是才50%的可能吗?其次就算抽中了我说不定人家还会临时改变主意;就算人家不改变主意,杀头未必就比活着糟糕,最起码就不用考试了。”
我一度很不认同老水的人生态度,甚至有些鄙视他得过且过的庸俗和慵懒。从小到大的教育都鼓励我们“力争上游”“勇攀高峰”,所有的英雄楷模无不精益求精不甘人后,甚至身残志坚。
但是后来我慢慢发掘了老水这种处世态度的积极意义:同样都是高考落榜,人家精神恍惚几近疯癫,唯独他乐呵呵地打工去了;同样都是高强度的劳动,人家怨天尤人,唯独他忙里偷闲;同样都是春运挤火车挤成沙丁鱼条,他还有心思用脚打节拍。他说:有的人改变命运,有的人改变对待命运的方式。怎么活都是一辈子,我还是愿意活得少些愁苦。
事实上他比谁都更有抱怨的理由,家境贫寒、父亲多病、上了中专线却被人顶替、高中三年有两年半交不起学费、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及人家的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适者生存的哲学在支撑着,他甚至挨不到读完高中。
与快乐相对的是痛苦,而痛苦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殊不知差距太大的理想其目标设置本身就很可能是一种错误。泰戈尔诗云:“云儿愿为一只鸟,鸟儿愿为一朵云。”其实云的理想就应该是做好一朵云,而鸟的理想就应该是做好一只鸟。很多人忙忙碌碌,未必是向着自己的本性奔进。年薪1万者羡慕年薪10万的,而年薪10万的羡慕年薪100万的,但在生命本质的快乐上,很难说谁收获的一定更多。
2005年我和爱人同车遭遇一场车祸,更让我明白生命的无常。不说作为自然规律的生老病死,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全国就接近10万人,何况还有不期而至的地震、泥石流、暴风雨、龙卷风、冰冻……生命实在只是一个偶然,人只能活一辈子,就算长命百岁也只有36500个日日夜夜,而每个日夜只有24小时,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抱怨、忧伤、苦闷、仇恨和斤斤计较之中。
我在微博上写道:一定要善待每一个日子,善待每一个无可或缺的亲人和朋友,善待生命中所有的人与事,将每一天都过得快乐而充盈,一如尼采所说:“你应当自由、无畏,存在于无罪的自私中自我生长和茂盛!”
(魏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