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落花的不同态度
南怀瑾先生说:同样看到落花的态度,不同性格的人,就有不同感受。而且有不同的处理方式。《红楼梦》中林黛玉看到落花,就葬花,并感伤地说下葬花名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此之为林黛玉!怎么不生病呢?怎么不那么痴迷的死?龚自珍的诗就比林黛玉高明得多了,同样看到落花,他却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两种心态,两种活法,两种结果。当然,林黛玉毕竟是艺术形象,她这样多愁善感也自有她的原因,也正是她才情的一种表现。而事实上,人们也往往看到落花,会生出些惆怅之感,也属于人之常情。而龚自珍的诗,却别具只眼,以明朗而乐观的心情,写出了落花的另一面——他看到了落花周而复始的意义。
所谓心态决定行动,心态决定成功。有什么样的心态,就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和行动。佛家说:“境由心造”,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这个完全由自己的心来构造——你怎么看世界,那么世界还给你的,就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在消极的人眼里,一切都了无生趣,活着似乎也是挣扎,了无意趣;而在积极的人眼里,日日是好日,天天有希望,每天有成长,心里一片阳光,世界也一片明媚。
当然,人生是不容易,人生也有无奈和遗憾;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痛苦,没有完全自在的人生。人生也难免孤独,可以说死生都寂寞。人生的结果是什么呢?似乎来去赤条条,一生追求的名利、地位、金钱,甚至爱情、亲情、友情,等等,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样说来,人生如佛家所说充满了苦痛,也有一种逼迫性,难以摆脱的苦。但是,这就是人生!我们没有选择,只有这么过。活着为了什么?没有人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不如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至于人生的意义何在?同样没人给你一个准确的意义,人生对自己是完全个性化的,自己人生的意义只有自己去找,而你是否活得成功,最有发言权的也是你自己。既然一切其实没有定论,而且我们每个人又是天下唯一的自己,对于自己的人生,我们未卜先知,所以说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张白纸,完全需要自己来描画!这样看来,人生的过程,就犹如一次新鲜的旅行,或者是登山,充满了新鲜的探索,新鲜的希望和向前的力量。所以,对于人生,最好有这样的态度。也就是说,不必问结果,也不必追问那么多意义,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累世累代的人都这么过,也没有个厌烦的。所以,我们也这么过——人生如果说意义,那么意义就在这个过程中。
由于有了这种心态,就不会为人生路上的困苦,挫败、失意、痛苦,穷困等所痛苦,而完全把它们视为人生中的必然,而抱以自然而积极的接受态度了。无论穷通,无论顺逆,无论成败,无论得失,一切都无所谓。让一切该来的都来吧,我无所谓,都接受;而并不放弃心中的志向和追求,保持积极向上的姿态,又能做到达观知命,顺其自然。
《庄子·至乐》中有记载着这样一则寓言故事:
庄子到楚国去,遇见一具骷髅,他有些悲伤,对骷髅说:“你十分不幸,我很同情你。”
骷髅却对他说:“人死后,就没有国君的统治,没有官吏的管辖,没有四季的操劳,从容安逸天长地久,即使南面为王的快乐,也不能超过。并且坚决拒绝再活过来。”
虽然这未免有些消极,但代表了庄子对死的乐观接受态度。生也接受,死也接受。生死皆能达观地接受。人之生虽然艰难,但毕竟还有生之快乐,我们还能忍受,而且能够自得其乐,所以上下求索,追求一生,乐此不疲。人生的意义就在其中。但我们必须明白,在一切愿望日益接近时,或者说,无论你是否达成所愿,我们都在向死亡走近着。这是没办法选择和改变的事情。但是,人生本就短暂,生命本有局限,人生都如是此。
如果说繁华终成空,名利都成过眼烟去,那么,我们宁愿不追求吗?不,人生的意义就在这个过程,就在追求中。作为物质的生命有限,但作为精神的生命却可以长存。古人看到这一点,所以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所以上下求索,追求人生“立功、立言、立名”之三不朽。就是说,正因为生命有限,才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一种超越了有限的一种无限的、具有普世意义的价值。
认识到这一点,就会乐观地面对生死,生也真诚,死也乐观。不以死为惧怕,而是视死如归。事实上,死就是一种归依,是人作为大自然的一分子,重归家园,没有什么可悲的。草木都是一岁一枯荣,而人的死,或许又是生的一个新的开始呢?所以,宾至如归,视死如新生的开始,未尝不是一种应该的达观态度。让一切顺应大道,人最好是顺应自然,这才是最明智的。
让我们看看庄子对于死的态度。
庄子的妻子死了,庄子却盘腿坐在地上,打盆而歌。别人看见了,实在觉得不理解。就问他:“你不但不表示悲伤,怎么居然还唱起歌来了呢?你这是为什么啊?”
庄子说:“我这是祝贺她,她终于解脱了。”
你看,庄子对于死,是这个态度。他不去悲伤,而是想到了生的苦痛,以此平衡自己的心态,所以他觉得死就不那么可悲了。心爱的妻子死了,如果说一点不伤感,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则故事说明了庄子善于调节自己,乐观看待生死,实在是意味深长的。
庄子真是把死视为归的。这是道家以自然为宗为法的态度,也是庄子个人超脱物外的一种潇洒人生态度。这里不是消极,而是一种达观生存的智慧。因为这种修养和智慧,庄子展现给世人一种遗世而独立,乐观豁达,不为世俗所束缚的理想生存状态,成为后人在忙碌的俗世中修养自己而取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人生如梦也非梦,关键在于你是否获得了真正的充实和智慧。有此智慧,生死都能坦然面对,智慧处理。
庄子临死时,他的弟子们讨论如何安葬他的问题。庄子却说:“我以天地为棺木,以日月为连璧,以星辰为珠玑,万物都是我的陪葬。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难道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弟子们说:“我们担心乌鸦会啄食先生的尸体啊。”
庄子说:“遗尸在地上,有乌鸦和老鹰来吃,埋在地下,就有蚂蚁来吃,你们为什么如此偏心,要夺乌鸦和老鹰的食物给蚂蚁呢?”
如此坦然面对死,如此婉讽世人对于死的虚伪形式。可见庄子彻底的自然主义。他从浩瀚的宇宙中,看到了人之渺小。死到临头,还是如此幽默,而幽默中却展现出深刻的智慧,给人无限的启思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