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反扑: 魏高平陵事变》三国谋略智慧大全
正月初六,魏帝曹芳祭扫高平陵,大将军曹爽和他的弟弟曹羲、武卫将军曹训、散骑常侍曹彦等都随侍同行。太傅司马懿以皇太后名义下令,关闭了各个城门,率兵占据了武库,并派兵出城据守洛水浮桥; 命令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职事,占据曹爽营地; 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职事,占据曹羲营地。然后向魏帝曹芳禀奏曹爽的罪恶说:“我过去从辽东回来时,先帝诏令陛下、秦王和我到御床跟前,拉着我的手臂,深为后事忧虑。我说道: ‘太祖、高祖也曾把后事嘱托给我,这是陛下您亲眼见到的,没有什么可忧虑烦恼的。万一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我当誓死执行您的诏令。’如今大将军曹爽,背弃先帝的遗诏,败坏扰乱国家的制度;在朝内则超越本分自比君主,在外部则专横拔扈独揽大权;破坏各个军营的编制,完全把持了皇帝的亲兵;各种重要官职,都安置他的亲信担任;皇宫的警卫军队,也都换上了他自己的人; 这些人相互勾结盘踞在一起,恣意妄为日甚一日。曹爽又派宦官黄门张当担任都监,侦察陛下的情况,挑拨离间东西二宫的关系,伤害骨肉之情,天下动荡不安,人人心怀畏惧。这种形势下,陛下也只是暂时寄居天子之位,岂能长治久安。这绝不是先帝诏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谈话的本意。我虽老朽不堪,怎敢忘记以前说的话?太尉蒋济等人也都认为曹爽有篡夺君位之心,他们兄弟不宜掌管军事担任皇家侍卫,我把这些意见上奏皇太后,皇太后命令我按照奏章所言施行。我已擅自作主告诫主管人及黄门令说: ‘免去曹爽、曹羲、曹训的官职兵权,以侯爵的身份退职归家,不得逗留而延滞陛下车驾,如敢于延滞车驾,就以军法处置。’我还擅自作主勉力支撑病体率兵驻扎在洛水浮桥,侦察非常情况。”曹爽得到司马懿的奏章,没有通报魏帝曹芳;但惶急窘迫不知所措,于是就把曹芳车驾留宿于伊水之南,伐木构筑防卫工事,并调遣了数千名屯田兵士为护卫。
司马懿派遣侍中高阳人许允和尚书陈泰去劝说曹爽,告诉他应该尽早归降认罪; 又派曹爽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诉曹爽,只是免去他的官职而已,并指着洛水发了誓。陈泰是陈群之子。
当初,曹爽因桓范是他同乡年长的故旧,所以在九卿之中对桓范特别加以礼遇,但关系不太亲近。司马懿起兵时,以太后的名义下令,想要让桓范担任中领军之职。桓范打算接受任命,但他的儿子劝阻他说:“皇帝的车驾在外,您不如出南门去投奔。”于是桓范就离城出走。走到平昌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守门将领司蕃是桓范过去提拔的官吏,桓范把手中的版牒向他一亮,谎称说:“有诏书召我前往,请你快点开门。”司蕃想要亲眼看看诏书,桓范大声呵斥说: “你难道不是我过去手下的官吏吗?怎敢如此对我?”司蕃只好打开城门。桓范出城以后,回过头来对司蕃说: “太傅图谋叛逆,你还是跟我走吧!”司蕃步行追赶不及,只好在道旁躲避。司马懿得知后对蒋济说:“曹爽的智囊去了!”蒋济说:“桓范是很有智谋的,但曹爽就像劣马贪恋马房的草料一样,因顾恋他的家室而不能作长远打算,所以必然不能采纳桓范的计谋。”
桓范到了之后,劝说曹爽兄弟把天子挟持到许昌,然后调集四方兵力辅助自己。曹爽仍犹豫不决,桓范就对曹羲说:“这件事明摆着只能如此办理,真不知你读书是干什么用的! 在今天的形势下,像你们这样门第的人想要求得贫贱平安的日子还可能吗? 而且普通百姓有一人被劫作人质,人们尚且希望他能存活,何况你们与天子在一起,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不从。”他们都默然不语。桓范又对曹羲说:“你的中领军别营近在城南,洛阳典农的治所也在城外,你可随意召唤调遣他们。如今到许昌去,不过两天两夜的路程,许昌的武器库,也足以武装军队,我们所忧虑的当是粮食问题,但大司农的印章在我身上,可以签发征调。”然而曹羲兄弟却默然不动,从初夜一直坐到五更。曹爽忽然把刀扔在地上说: “即使投降,我仍不失为富贵人家!”桓范悲痛地哭泣道: “曹子丹这样的伟人,却生下你们这群如猪如牛的兄弟! 没想到今日受你们的连累要灭门九族了。”
于是曹爽向曹芳通报了司马懿上奏的事,告诉曹芳下诏书免除自己的官职,并侍奉皇帝回宫。曹爽兄弟回家以后,司马懿派洛阳的兵士包围了曹府并日夜看守;府宅的四角搭起了高楼,派人在楼上监视曹爽兄弟的举动。曹爽若是挟着弹弓到后园去,楼上的人就高声叫喊: “故大将军向东南去了。”弄得曹爽愁闷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初十,有关部门奏告:“黄门张当私自把选择的才人送给曹爽,怀疑他们之间隐有奸情。”于是逮捕了张当,交廷尉讯问查实。张当交待说:“曹爽与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人阴谋反叛,等到三月中旬起事。”于是把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以及桓范等人都逮捕入狱,以大逆不道罪劾奏朝廷,并与张当一起都被杀灭三族。
当初,曹爽出城之时,司马鲁芝留在府中,后听说发生变乱,就率领军营骑兵砍开津门,出城投奔曹爽。等到曹爽将要出门交出官印之时,主簿杨综劝止他说:“你挟天子握重权,交出官印是想要被诛杀于东市吗?”有关部门奏告要逮捕鲁芝、杨综治罪,太傅司马懿说: “他们也是各为其主,宽恕他们吧。”不久,任命鲁芝为御史中丞,杨综为尚书郎。
当初鲁芝将要出城之时,呼唤参军辛敞,想让他与自己同去。辛敞是辛毗之子。辛敞的姐姐辛宪英是太常羊耽之妻。辛敞与姐姐商量说:“天子在外,太傅关闭了城门,人都说这将不利于国家,干事情能这样吗?”宪英说: “以我看来,太傅的这个举动,不过是想诛杀曹爽而已。”辛敞说:“那么事情能成功吗?”宪英说:“不是已接近成功了吗?曹爽的才能是不能与太傅相比的。”辛敞说:“那么我可以不必出城了?”宪英说: “怎么可以不出去呢?忠于职守,是人之大义所在。一般人遇到危难,尚且需要救助,何况你的上司呢?这就好比为人执鞭驾车而突然撒手不管一样,没有比这更凶险的事了。再说为人承担责任,为人去死,这是亲信宠爱之人的职责,你只要随大流就可以了。”于是辛敞跟随出城而去。事情平定之后。辛敞感叹地说: “如果我不与姐姐商量,几乎得不到讲义气的名声。”
先前,曹爽召聘王沈和太山人羊祜为官,王沈劝羊祜应召。羊祜说:“委身效命追随主人,又岂是一件容易事!”结果王沈一个人去了。等到曹爽失败,王沈因为是旧臣才得以免罪,于是他对羊祜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从前说的话。”羊祜说: “这件事不是我当初所能想到的。”
曹爽堂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早年守寡而无子,其父夏侯文宁想让她改嫁,夏侯令女用刀割下两耳以示誓死不嫁,平时居家度日常常依靠曹爽。曹爽被诛后,夏侯家上书断绝婚约,并强行把夏侯令女接回家,将再次让她改嫁;夏侯令女悄悄进入寝室,又用刀自己割断了鼻子,其家人十分惊愕惋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就如同轻轻的尘土栖息在柔弱的草上而已,你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而且你丈夫家人已被杀尽,你苦守着这个家到底是为了谁呀?”夏侯令女回答说:“我听说过,仁人不会因盛衰而改变节操,义士也不会因存亡而改变其心。曹家以前兴盛之时,我尚且想终生守节,何况如今衰亡了,我怎么忍心抛弃它?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这样做?”司马懿听说后,很称赞她的贤德,于是就听任她收养了儿子作为曹家的后代。
何晏等人刚刚当政时,自以为是当时的杰出人才,没有人能比得上。何晏曾经对名士加以品评说:“ ‘唯其深刻,所以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就是这样。‘唯其细致入微,所以能成天下之事’,司马子元就是如此。‘唯其神妙,所以不显迅疾而速度极快,不见行而已到达’,我只听说过这样的话,但未见如此之人。”何晏是想以神来比拟自己。
选部郎刘陶是刘晔之子,从小就有辩才,邓飏等人称颂他可比伊尹、吕尚。刘陶曾对傅玄说:“孔子不是圣人。何以知道呢?因为智者对付愚蠢之人,就如同掌中玩弄一个弹丸;而孔子竟不能得天下而为天子,怎能称作圣人?”傅玄不再与他辩论,只对他说: “天下形势变化无常,如今可以看到你将穷困不堪。”等到曹爽失败,刘陶罢官退居家中,才承认自己言语的错误。
管辂的舅舅对管辂说:“你以前是如何知道何晏、邓飏必败的?”管辂说:“邓飏在行路时,筋不能约束骨头,脉不能控制肌肉,站立起来歪歪斜斜,好像没有手脚的样子,这就叫鬼躁; 何晏看上去的样子就是魂不守舍,面无血色,精神像飘浮的烟一样绵软不振,面容则像枯槁的木头,这就叫鬼幽; 这二者都不是有久远之福的征象。”
何晏生性喜好打扮自己,搽脸的白粉从不离手,走路也顾影自怜。他尤其喜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灿以及山阳人王弼等人竞谈清玄之理,崇尚虚无之论,说《六经》是圣人的糟粕。从此后天下的士大夫争相羡慕而仿效他们,终于形成一时之风气,不可遏制。荀灿是荀彧之子。
十九日,任命太傅司马懿为丞相,赐九锡; 司马懿坚决推辞不受。
当初,右将军夏侯霸受到曹爽厚遇,因他父亲夏侯渊死于蜀,所以常常咬牙切齿立志报仇雪恨,担任讨蜀护军,驻扎在陇西,属于征西将军统率。征西将军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曹爽被诛以后,司马懿召夏侯玄回京城,让雍州刺史郭淮代替他的职位。夏侯霸平素与郭淮不和,认为此番必然祸害及身,十分害怕,所以就逃奔到蜀汉。刘禅对他说:“你的父亲是自己在军队行列之间遇害的,不是我的先辈杀死的。”然后给予他十分丰厚的待遇。姜维问夏侯霸: “司马懿既已把持魏国朝政,你看他会不会有征伐别国的企图?”夏侯霸说: “他正在经营整理内部事务,还顾不上对外征伐。但有一个叫钟士季的人,年纪虽轻,如果管理朝廷,将是吴、蜀两国的忧患。”钟士季,就是钟繇的儿子尚书郎钟会。
曹爽疏于防备,司马懿后发制人,乘虚击暇,挟太后以令天子,掌握主动。利用各种间谍,扰乱曹爽视听,许以免官之罚,指水为誓,再次麻痹政敌。
司马懿未能采取有力手段稳住智囊桓范,以致桓范得以投入曹爽阵营。蒋济洞若观火,高瞻远瞩,认为曹爽必不用范计,其根据在于曹爽贪图个人安逸,无深谋远虑。果如所料,曹爽兄弟愚不可及,鼠目寸光,希图侥幸,束手就擒。
杨综、辛宪英、羊祜、夏侯令女、傅玄均为有识之人,这些或明于见机,或执守道义,以正处世,以势度情,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