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趣谈·徐悲鸿

《徐悲鸿》：徐悲鸿(1895-1953)，江苏宜兴人。现代杰出画家、美术教育家。曾留学法国，数度赴苏联、意大利、法国、德国等国展览中国画。抗日战争时，屡在国外举行画展，将画款救济祖国难民，并参加民主运动。历任北京大学、桂林美术学院及前中央大学等校教授。建国后，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主席。在绘画创作上，一贯反对形式主义，坚持写实作风。他善于汲取西方绘画之长，继承我国民族绘画的优良传统，创造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代表作有《奔马图》等。

“数千里之外得一颖异之小学生” ——写给勃舒小弟弟的信

徐悲鸿生前从没拒绝过不相识的人的访问和通信。北京徐悲鸿纪念馆陈列了一封1947年7月21日他写给江西省南昌实验第一小学的一个小学生刘勃舒的信。这位当时的小学生现在已经历任北京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画研究会负责人。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刘勃舒幼年时，就酷爱画画，尤其爱画动物画。他上小学以后，到了四年级时，放学后总是喜欢跑到附近一家书店里欣赏画册。有一天，他看到一本线装的徐悲鸿画集，爱不释手。可是他父亲是位清贫的小学教员，要养活他兄弟五个，已经够艰苦的了，哪里还有钱买画册呢?没法子，小勃舒只好天天去看，还拿起铅笔，一张张地照着画，没多久，他画了许多种姿势的马，同学和邻居们都说他中了画马邪。后来，刘勃舒背着父母，偷偷给远在北平的徐悲鸿写了一封信。信封里还装着他画的两小幅《马》。一幅画上写道：“三十六年七月，勃舒。”另一副画上写着：“卅六年除夕临悲鸿大师笔意，勃舒十二岁于洪都。”信是用练习本上的纸写的，字虽写得不怎么好看，但却相当工整。

小勃舒写的这封信和他的两幅画还真被徐悲鸿收到了。徐悲鸿仔仔细细地读了这位年仅12岁的小朋友的信，观看这位小朋友画的画，高兴极了。他笑着对妻子廖静文说：“你瞧这位小学生画的这马多有意思，虽说毛病不少，可我已经从这两幅画上，看到了这位小作者的才华和前程! ”说着，他拿起笔墨，在小勃舒的一张画幅上写下了六个醒目的大字：“有美丽之远景。”落款是“悲鸿”。并端端正正地盖上了一方印章：“江南贫侠”。又在另一幅习作上用饱满而淋漓的字体写了这样一句话： “此画确有意味，悲鸿。”还盖上“江南布衣”的正方形印章。为了辅导远在南昌的刘勃舒，他又在几张长条素描纸上，接连不断地画了一幅幅像连环画一样的有关马的骨骼、关节、肌肉等各个部位如何起笔和收笔的示意图解。他把原画和图解叠好，装进一个大信封，便摊开信纸，给小勃舒写下了一封意味深长的信。

徐悲鸿挥毫写道： “勃舒小弟： 你的来信及作品使我感动。我的学生很多，今又在数千里外得一颖异之小学生，真喜出望外。学画最好以 ‘造化为师’。故写马必以马为师，画鸡即以鸡为师。细察其状貌动作神态，务扼其要，不尚琐细 (如细写羽毛等末节)。最简单的学法是用铅笔或炭条对镜自写，务极神似。以及父母兄弟姊妹朋友，因写像最难。必须在幼年发挥本能。其余一切，自可迎刃而解。”写到这里，徐悲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搁下笔，翻箱倒柜，找到一叠关于画马的全过程图解照片。这组照片不仅图解明了，而且还有详细的文字说明。他又在桌前继续写道：“我附寄你几张照片，聊备参考，不必学我。真马较我所画之马，更可师法也。我爱画动物，皆对实物用过极长时间的功。即以马论，速写稿不下千幅，并学习过马的解剖，熟悉马的骨架肌肉组织。夫然后详审其动态及精神，及能有得。你如此聪明，他日定有成就。但须立志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流美术家，毋沾沾自喜渺小成功……”如何让这一小学生成长为我国第一流的美术家呢?徐悲鸿手支前额想了想，又往下写道：“你好好读完初中即可应考国立北平艺专。假如三年后我仍长北平艺专，我很希望你来此校用功，那时候我必极愿意亲自指点你。此时须努力，文、史、生物、算数、理、化等普通课程，必要之常识不可忽也。此问近好。”落款“悲鸿手复，七月二十一日北平”。信写好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觉得字迹有些潦草，他生怕五年级的小作者看不明白，又拿起笔重抄一遍，才将信发了出去。

而那南昌的小勃舒，当他将给徐悲鸿写的信寄走后，早就把这事放在一边。谁知过了10多天，他突然收到从北平寄来的一封厚厚的挂号信。勃舒先是一愣： “我北平又没亲戚，谁还给我寄挂号信? ! ”他眼睛一转，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曾给徐悲鸿写过信： “难道是徐悲鸿?不会吧……”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嗨! 里面有信，有画，还有两张徐悲鸿的照片。照片的背后签有“悲鸿”的名字，还写了这样几个字：“勃舒仁弟留存。”刘勃舒的心激动地跳着。他又迅速打开信封，如饥似渴地读着：“……啊，‘悲鸿手复’。是徐悲鸿，一点没错。”他手舞足蹈，又跑又嚷： “噢! 大画家徐悲鸿给我回信了……”把这一好消息宣布给同学; 他跑进教师办公室，把这一好消息告诉老师; 他跑回家里，又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父母和家人。人们为他高兴，纷纷向他祝贺，他那慈祥的母亲流着热泪，说：“你的命比我们家谁的命都好。连远在北平的大名人徐悲鸿也这么关心你，他还真是与穷苦百姓一样心肠的大画家，一点架子也不摆，心眼可真好啊!一个穷苦人家的毛孩子拜他为师，他一点都不嫌弃。”刘勃舒的父亲忙对她说：“你妇道人家不晓得，徐悲鸿也是个穷人出身，人家可比我们勃舒有骨气，有志向。” 他压低声音又说： “听说当年蒋介石让他画像，他硬是不画，大胆拒绝了。可他为了让青年人成名成家，宁愿自己掏腰包培养青年人。吴作人、傅抱石那些画家，都是他指点、资助培养出来的。像徐悲鸿这样热爱祖国、珍惜人才、热衷艺术事业的大画家，古今中外也实在少有。”

徐悲鸿的回信，给了刘勃舒及时的指教和很大的鼓舞。他从此确立了走徐悲鸿的道路，献身于祖国美术事业的奋斗目标，并发誓： “为此百折不回! ”

徐悲鸿教勃舒画马 蔡亮

徐悲鸿致刘勃舒信

刘勃舒12岁画的马 (一)

刘勃舒12岁画的马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