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单于
匈奴是我国北方的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据说他们是夏人的后裔,叫做“淳维”,商汤征服夏人后,逃奔北方。以后有 “山戎”、“猃允”、“薰粥”等多种称呼,始终活动在北方高原,随水草畜牧而迁移。
匈奴人以勇敢剽悍而着称。他们善骑射,自小习攻战,以抢掠为荣。因而其风俗是尊崇强壮,鄙视老弱; 父亲死了,儿子娶其后母,哥哥死了,兄弟娶嫂为妻。
大约在战国后期(公元前三世纪),匈奴才开始兴起。到秦汉之际,却达到极盛。控制了整个北方地区。匈奴的迅速勃兴,是与它的首领冒顿单于的响亮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冒顿 (mo du音墨毒),是匈奴语勇敢的意思。单于 (chan yu音蝉余),是匈奴最高首领的简称,匈奴语全称为 “撑犁孤涂单于”。匈奴人谓天为 “撑犁”,谓子为 “孤涂”,单于为广大之貌。“撑犁孤涂单于”,意思是匈奴单于是天的伟大儿子。
冒顿单于姓“挛提氏”,是匈奴族第一个单于“头曼”的长子。生年今已无考。他在青年时代,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勇敢、机智的英雄。他被父亲头曼单于立为太子后,由于父亲又宠爱他的后母,想改立后母所生少子为太子,因而他的父亲准备把他杀掉。他的父亲炮制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 一方面表示要与世故月氏人和好,派冒顿去月氏做人质; 另一方面则在冒顿到达月氏后,急忙派兵袭击月氏,有意激怒月氏人把冒顿杀掉。但智勇过人的冒顿对此早有洞察,做好了准备,就在月氏人要杀他的危急时刻,他偷了月氏人的好马,骑着逃回匈奴。冒顿的勇敢行为使得父亲头曼也为他赞叹,为了安抚他,就把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部队交给他指挥。但冒顿已经看穿父亲和后母的居心,为了登上 “单于”宝座,他决定用武力夺取。他积极培植亲信,以建立一支忠于自己的嫡系部队。他发明了一种射出后带响声的箭,名曰“鸣镝”。在率领部下练习骑射时,下令他的 “鸣镝”射的东西如果部下不都跟着射,一律斩首,以此来衡量部下对自己的忠诚程度。一次率领部下打猎,他用“鸣镝”射猎物,凡不跟随他射的都一律斩首。不久,他用 “鸣镝”射自己的好马,部下有的人不敢射,又都被斩首。又过了一阵,冒顿提高考验难度,用 “鸣镝”射自己宠爱的妻子,有的部下害怕不敢射,他们又都被斩首。这样一来,他的部下都对他死命效忠,令行禁止。再过了一段时间,冒顿率众打猎,试验用“鸣镝”射头曼单于的好马,他的部下就都跟着他一齐发射。这时冒顿觉得手下人都已经死心踏地地忠于自己,武力夺位的条件已经成熟。于是在秦二世元年 (前209),他乘与父亲狩猎之机发动政变,突然用 “鸣镝”射父亲头曼单于,他的部下立刻都跟着一齐射死了头曼单于。接着,他把后母和后母的儿子以及不听从他号令的大臣全部杀掉,从而登上了匈奴 “单于” 的宝座。
冒顿单于在夺取政权后,并没有止步不前,而是极力扩展匈奴的势力。当时的匈奴还是一个“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的部落联盟。周围邻国西方有世敌月氏;东方有强虏东胡; 南方有秦王朝,沿长城一线驻有蒙恬率领的30万大军。在这种情况下,冒顿凭借自己杰出的才能,努力壮大匈奴的力量。当时的形势是“东胡强而月氏盛”。东胡则乘冒顿杀父夺权、内部尚不稳固之机,不断挑衅,以制造战争口实。东胡先是派使者索取头曼时的千里马,冒顿征求群臣意见,群臣都说:“这是我们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但具有远见的冒顿却认识到,这时匈奴的力量还很弱小,为了赢得时间,壮大力量,对东胡必须退让。他说服群臣不要 “爱一马” 而破坏两国的和睦关系,给东胡送去了“千里马”。既而东胡以为冒顿害怕东胡,又派使者索要冒顿的一个“阏氏”(即单于的妻、妾,相当于皇帝的后、妃)。冒顿又问群臣意见,群臣无不愤怒地说: “东胡无道,竟然想要我们的阏氏!请单于下令出击灭他。”但冒顿觉得时机仍不成熟,因此又说服群臣不要“爱一女”而影响睦邻关系,给东胡送去了“爱妻”。这样一来,东胡王更加骄横狂妄,派兵西侵匈奴的辖地。同时派使者要匈奴割让一块两国交界的一千多里的 “弃地”给东胡。这时,经过一个阶段的准备,匈奴的力量已经逐渐壮大,冒顿正准备向东胡进攻。于是他又一次征求群臣意见。有的大臣说:“这些不过是弃地,给他们也行,不给他们也行。”冒顿断然拒绝,他愤怒地说:“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可以给人!凡是说把土地给东胡的一律斩首。”然后冒顿上马,下令举国出兵,向东胡进攻。东胡由于轻视冒顿单于,一直未做准备; 而匈奴上下由于东胡的多次侵侮,人人都同仇敌忾。匈奴大破东胡,杀了东胡王,将东胡人及其畜产全部虏掠。经此一战,强盛的东胡从此衰落,成了匈奴的附属。其中有两支逃往东北的乌桓山、鲜卑山居住,即后来的乌桓族和鲜卑族。
冒顿单于破灭东胡后,匈奴更加强盛。于是他又乘胜西击月氏,把月氏人逐出于河西走廊。以后又派兵追击月氏人,迫使月氏人最后越过葱岭西迁。并同时征服了楼兰、乌孙等20多个小国,控制了西域广大地区。另外,冒顿单于还派兵南下吞并了楼烦、白羊河南王; 并乘当时中原秦末战争、楚汉战争之机,夺回了曾被蒙恬所占领的地区,进入了长城以北及河套以南广大地区。向北还征服了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各族。
这样,在不长的时间内,冒顿单于就把一个有史以来众多民族、部落杂居而又互不统属、四分五裂的北方统一起来,匈奴成了一个拥有“控弦之士30余万”,东尽辽河,南达长城,北达贝加尔湖的奴隶制的军事强国。“于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以冒顿单于为贤。”
冒顿单于在统一北方的过程中,为了巩固统治,建立了强有力的奴隶制的国家机器。
在匈奴国家里,单于同中原王朝的皇帝一样,权力至高无上。单于总揽一切大权,是匈奴奴隶制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单于以下,设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官职。其中左贤王地位最高。单于经常以太子任左贤王。由于匈奴是一个军政合一的游牧民族,因而自左贤王至大当户都分别统帅军队,多者万骑,少者数千骑不等,共有24支。在他们之下,又有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等中小官吏。
在地方上,冒顿单于将全国分为三大部分,由单于和左右贤王分别管辖。这就是历史记载的所谓 “各有分地”。
一是单于庭,又称“王庭”,由单于直接统治。它的管辖范围是匈奴中部,最南边与秦末汉初的代郡 (今河北蔚县一带)、云中郡 (今内蒙托克托一带) 交界。
二是左贤王庭,由左贤王进行统治。这一地区在单于庭东部,其管辖范围南与秦汉时的上谷郡 (今河北怀来一带)接壤,东至秽貉、朝鲜。
三是右贤王庭,由右贤王进行统治。这一地区在单于庭西部,其管辖范围南与秦汉时上郡 (今陕西榆林一带) 接壤,西面连接月氏、氐、羌等族。
冒顿单于还制定了一些其他有关制度。规定在每年正月,各部大臣必须来单于庭朝见单于。五月,大小官员要和单于龙城 (今河北长垣南)大会,祭祀祖先、天地和鬼神。秋季马肥畜壮的时候,则大会蹛林 (匈奴祭祀之所),统一核查全国户口和牲畜的数目。他所制定的法律规定: 拔刀过一尺者处死,盗窃者没收其家属和财产; 犯其他罪者,小罪用车辗压骨节,大罪处死。在战争中,则奖励抢掠: 凡斩得首虏者赐一巵酒,所抢掠财物归其所有,抢掠人口作为其奴婢。这可以清楚在看出匈奴军事奴隶制国家的性质。
随着奴隶制国家的建立,冒顿单于时匈奴经济和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仅以畜牧业来说,汉高祖七年 (前200)平城之战时,冒顿单于率40万骑兵把高祖刘邦围困在白登山上,竟能按马的颜色分类编队: 西方的骑兵皆骑白马,东方的骑兵皆骑駹马 (即青色马),北方的骑兵皆骑骊马 (即黑色马),南方的骑兵皆骑骍马 (即红色马)。这是一个反映匈奴畜牧业高度发达的典型事例,它与汉初连皇帝的马车都配不齐四匹一样颜色的马形成了鲜明对比。另外匈奴的农业和手工业这时也都有一定的发展。如漠北诺颜山匈奴墓葬中出土的农作物种子,铁镰、铁铧农具,以及一些精致的铜器、陶器等文物,就表明在奴隶制国家建立后,匈奴经济、文化的发展已达到较高水平。
为了抢掠财物和奴婢,冒顿单于在统一北域后,开始南下侵扰西汉的北部地区。高祖六年(前201),他率大军围攻马邑(今山西朔县),西汉驻防马邑的守将韩王信战败投降。第二年,他又引兵南下,进攻晋阳 (今山西太原)。为了保障中原地区的和平和安宁,也为了巩固西汉王朝,汉高祖率领步骑兵32万迎战冒顿,从而爆发了历史上着名的平城之战。在这次大战中,冒顿单于充分发挥了自己杰出的军事才能。他对于来势汹汹的汉军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一面故意暴露老弱残兵,佯装败逃; 一面把精兵隐藏起来准备包围汉军。高祖轻敌自信,率骑兵冒进,结果中计,被冒顿单于率40万骑兵四面包围,困在平城的白登山 (今山西大同东) 上达7天之久,与主力部队完全断绝了联系。后来是用陈平计,用重金向冒顿单于阏氏行贿,阏氏劝告冒顿汉匈 “两主不相困”,冒顿单于同意讲和,下令解围,高祖才得以破围而出,与大军会合。此后,高祖对匈奴采取 “和亲”政策,派刘敬和匈奴结 “和亲”之约。其主要内容是: 汉朝选公主嫁给匈奴单于为阏氏,同时赠送相当数量的金、絮、缯、酒、食物等; 双方结为兄弟,相约以长城为界,北面归 “控弦之士”的匈奴,南面归 “冠带之士”的汉朝,并开放 “关市”,允许汉匈人民自由贸易。到高祖九年 (前198),“和亲”正式缔结,汉匈之间的紧张关系大为缓和。
自高祖和冒顿单于缔结 “和亲之约”,汉匈之间的关系基本是友好的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 “小寇”)。但到惠帝时期,双方关系却产生了裂痕。当时冒顿逐渐骄傲起来。竟写信侮辱吕后说:“我这个孤独之君,生于湿泽之中,长在平野牛马之地,几次曾到达边境,希望能到你们中国游历。陛下现在无夫,孤独寡居。我们都不快活,没有自己娱乐的东西。我愿意用我所有 (指自己身体) 来换你没有的东西 (指丈夫)。” 吕后看了大怒,立刻就召集群臣讨论把匈奴使者斩首,发兵讨伐匈奴。当时大将樊哙请求率兵十万去进攻匈奴,但中郎将季布却强烈反对。他认为汉朝的国力还不足以打败匈奴,并且一旦爆发战争也会加深人民的负担,破坏天下的安定和平局面。因此他劝解吕后说: 匈奴不懂得礼仪,“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吕后仔细考虑了季布的意见,认为他说得很对。于是就写信派大谒者张泽送给冒顿单于,信中说:“单于不忘给我们汉朝写信,但看了信后我们对你的要求却非常恐惧。后来自己考虑,我已年老气衰,走路都不像个样,恐怕是单于误听了什么,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真要如此,你是自己玷污自己。希望你原谅我不能从命。”冒顿单于在吕后语意恳切而又言辞委婉的批评下,也感到羞愧,就又派使者向吕后谢罪说: “我不了解中国的礼仪,言语不恭,请陛下原谅。”这样,在双方后来互相谦让下,汉匈之间一度紧张的关系就重新缓和了。
文帝即位后,冒顿单于与文帝又重结“和亲”。但匈奴的奴隶主贵族对“和亲”一直并不满足,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物和抢掠奴隶,他们仍然不断地侵扰西汉的边疆。文帝三年(前177),匈奴右贤王就在没请示单于的情况下率军入寇河南(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地区。文帝被迫下诏抵御,派丞相灌婴率车骑八万迎击。于是汉匈之间的“和亲”宣告破裂。
此事的发生冒顿单于没有料到。尽管当时匈奴刚刚大破月氏、国力强盛,完全可以与汉朝兵戎相见,但他出于让双方能“寝兵休士”“以安边民”,仍然采取措施尽早补救。第二年,他就写信给文帝批评右贤王不经请求、擅自入寇的错误,希望与汉朝恢复“和亲”的关系。文帝召集群臣商讨对策,群臣都认为还是应该恢复“和亲”。于是文帝同意“和亲”,遣公主嫁冒顿单于,双方又重新缔结了 “和亲”。此后,一直到冒顿单于去世,汉匈之间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可以说,这主要是由于冒顿单于做出的努力,他对发展汉匈两族的友好关系,为我国多民族国家的形成,有着不容泯没的功劳。
文帝前元六年(前174),冒顿单于在谱写完自己一生的光辉篇章后,在匈奴王庭与世长辞。死后其子稽粥继立,即老上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