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

罗伦

一、殿试夺魁

宣德五年(1430),罗伦出生于永丰(今江西广丰)一个普通农民家里,自幼深受封建礼教的熏陶,谦让温和,孝仁恭敬。他5岁那年,曾跟随母亲去一处果园,满园飘逸着花果的芳香,地上也落了不少成熟的果子,许多人纷纷抢夺落在地上的果子吃,唯独罗伦不去抢,等到人家给他,他才接受。家境的贫寒使他过早地成熟起来,他上山砍柴放牧,总是带着书去诵读,从没有中断过学习。考上县学以后,他立志于从事对圣人学说的研究,他说: “学习知识不能使一个人变坏,坏人都是自己学坏的。”吉安(今属江西)知府张宣对他家的贫困深表同情,有时周济他家一些粮食,但是,罗伦总是满怀感激地将他的粮食退回去。人穷志不短的罗伦,就这样磨炼了自己的意志。家庭的贫困使他的双亲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罗伦为丧失了双亲而悲痛欲绝。

功夫不负有心人。明宪宗朱见深成化二年(1466),他在考完会试之后,参加了殿试。洋洋万余言的答卷使他高中榜首,成了明帝国又一个状元。

二、关于“夺情”的奏疏

三月的北京,春天已悄悄来临。被授为翰林院修撰的罗伦更是意气风发。不久,内阁大学士李贤奔丧之后,就奉诏回朝了,没有守3年的孝。罗伦针对此事,写信给李贤,劝他不要这样做,但是,李贤不听他的劝阻。于是,罗伦上疏言: “我听说朝廷援引杨溥的故事。”罗伦在此所说杨溥的故事,是指宣宗时,召杨溥入内阁,与杨士奇等共典机务,后来他母亲病死,他办完丧礼后,朝廷把他召回起用,没有守3年的孝。罗伦继续说: “现在又起复大学士李贤。我下对李贤说,起复乃是大事,与纲常风化密切相连,不可不慎重。过去,陛下的制策中说过: ‘朕夙夜拳拳,欲正大纲,举万目,使人伦明于上,风俗厚于下。’臣以为,所谓明人伦,厚风俗,没有比孝更重要的了。在礼中,儿子有了父母之丧,国君应当3年不到其家叫他出来任职。子夏问孔子说: ‘3年之丧,金革(甲、兵)不回避,这也是礼吗?’孔子答: ‘鲁公伯禽(周公的儿子。周公辅佐周成王,留在东都洛阳,封伯禽于鲁地。他在位46年,是个有作为的君主)这样做过。’如今能那样做的人,我没听说过。陛下对于李贤,是因为金革之事而起用他吗?这是没有的事。是以重臣来起用他吗?礼中也从未见过。

“作为人君,应当以先王之礼教导他的臣下; 作为人臣,应当遵守先王之礼来侍奉他的国君。从前,宋仁宗起用大臣富弼,富弼辞道说: ‘臣下不敢遵从旧制,去重复前代的错误。当根据《礼经》来行今天正确的事情。’宋仁宗最后听从了他的请求。孝宗时,曾起用刘珙,刘珙推辞说: ‘身为百姓,国家没有门外之寇,很难冒金革之名,以私窃利禄之实。’孝宗不再勉强他。这二位国君,没有以所谓的旧制强制其臣子; 二位臣子,未尝以旧制顺从其国君。所以,史书上称赞他们做得好,士大夫也以此为美谈。就因为国君能以孝教导其臣子,臣子亦有孝心对待国君。宋代自此而后,就没有什么礼仪可谈了。权臣王黼、史嵩之、陈宣中和贾似道之徒,都援用旧制起用,使天下风俗败坏,社稷倾危,给国家带来了大灾大难,亦为后代人所讥笑。就因为君不以孝教导臣下,臣下也没有以孝心忠于国君。陛下一定要李贤肩负国家大事,那么,李贤虽然身不可留在朝廷,口还可以说。应该下诏使他像刘琪一样虽身不在朝廷,但得以参与国家大事,对国事知必言,言必尽。陛下对李贤的建议,闻必行,行必尽力。李贤虽不再起用,就像得到起用一样。如果他知道而不能尽言,言后又不能尽力推行,即使起用也没有什么益处。

“况且,陛下并不是没有庙堂之贤臣,庶官无贤士。君如盂,臣如水。水之方圆,取决于盂。臣下是否正直、奸佞,国君要如实奖惩。陛下在退朝之闲暇,应亲近直谅博洽的大臣,讲圣人之德,崇圣人之学; 询问大政的得失,体察老百姓的生利病死; 访求人才,研讨考证古今的盛衰之道,舍弃独断的偏见,纳逆耳之忠言。贤人群策群力为朝廷尽心,又何以等待违背先王的《礼经》,损坏重臣的名节,然后才使天下达到治世呢?

“臣见近年来,朝廷以夺情(丧服未满,而朝廷强令出仕)为常规,缙绅以得到起用为美名,食稻穿锦之徒一个个出现在庙堂上,不知此种人对国家有多大的干系?况且,妇对于舅、姑之丧,都要服丧3年; 孙子对于祖父、祖母,则要服齐衰(五服之一,次于斩衰,以粗麻布做成,因其缉边缝齐,故称齐衰)1年。夺情于夫,最初不干于其妻; 夺情于父,最初不干于其子。如今,有的家庭如故,妻子儿子不回来,于是号称天下曰: ‘本想守完丧期,但朝廷之命不允许。虽是三尺童子,我知道他也不信这样说。’为人父者,都盼望其子之回报,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呢?为人子者,都应有回报父母之心,怎能容忍像现在这样呢?自己理亏,不能教别人正直,忘掉了双亲的人,不能做忠臣。陛下为什么要选这种人并起用呢?

“如今,大臣被起用,群臣不以为是错事,而顺从称赞他; 群臣的起复,大臣也不以为错,而且从中促成其事。这样,上行下效,形成风气,混然同流,天下人都有无父而不归的思想。臣下不忍看圣明之世,纲常废坏,风俗沦落。诚愿陛下秉礼行事,允许李贤回家服丧。其他已经起复的人,再令他们奔丧; 未起复的,全部允许他们守完服丧期。倘若有金革之变,也应从墨衰之权宜(墨衰是黑色丧服。在家守丧制,丧服用白色,如有战争或其他重大事件不能守丧制,要以服墨色服丧代替丧服),使之对外勇猛作战,对内尽心守丧。这样会使朝廷端正风俗,天下大一统,大臣重视法规,群臣效仿。人伦由此而得明,风俗由此而得以纯厚。”

他这篇长疏宏论一上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大臣们惊慌失措,宪宗也气愤至极,下诏将罗伦从北京赶到福建任市舶司副提举,管对外贸易去了。御史陈选上疏为罗伦开脱,宪宗不听; 御史杨琅上疏为他申辩,也遭到宪宗的严厉训斥。不久,李贤病逝,罗伦的事才有了解决。

三、闭门研读圣贤之学

在罗伦贬为市舶司副提举时,御史涂棐到福建巡按考察。司礼监太监黄赐求见涂棐,涂棐拒绝了。泉州(今属浙江)知府李宗学因为收受贿赂被涂棐按察,于是,他攻讦涂以自解,黄赐从中主张其奏为实。涂棐、李宗学被征发,在审训中,其词牵涉到罗伦,应当一起被逮捕。镇抚司某个人却说: “罗先生怎会至于此呢?”当即审问之后,罗伦才得以幸免,涂棐也复了官职。

李贤死后的第二年,大学士商辂上言,劝皇上要善于纳谏,对于敢于上谏的言官要支持,因上谏而被冤枉的言官应该平反。罗伦的事情才算有了了结,官复原职,后改任南京。不管怎样,总算是名义上给了答复。任职2年后,罗伦因病归乡,从此没有再入仕途。

罗伦为人刚正,严于律己,只要是大义所在,就会毅然决然地去做,视名利富贵淡如水,这和他自幼的教育及家庭的贫困都有关系。当他归乡安居时,提倡节俭,邻里人都遵从,没有反对的。他虽为朝廷命官,但衣食粗淡,有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就送给他一些衣服,结果,他看到路边有挨饿受饥者,又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穿。更有甚者,一次,有个朋友来访,早上留客吃饭,一看家中竟无米,他妻子只得向邻居家借,到中午才开始做饭。但罗伦都不以为然。

他不追求富贵名利,专心于研究圣贤之学。金牛山是人烟稀少之处,他便在此建一小陋室,闭门读书、著书。因他才学渊博,慕名而来求学的人很多,在学者中,有“一峰先生”之称。

成化十四年,因贫病交加去世,年仅48岁。嘉靖初年,世宗皇宗听从御史唐龙的建议,追赠罗伦为左春坊谕德,封谥号为“文毅”。一代刚正不阿的封建卫道士就这样去了。他在福建时的所作所为为福建百姓所尊敬,在他死后,福建百姓专门为他建立了祠堂,以纪念这位清正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