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
一、廷对“知耻”中状元
崇祯十三年(1640)三月十五日,殿试历时一天,于日落前结束。考卷收上来后,送弥封官密封,交掌卷官转送东阁。翌日,评卷大臣——读卷官开始评阅试卷。他们须在日落前将所有试卷看完,挑出10份,排定名次,进呈皇帝圣裁。崇祯帝阅毕, 惟恐遗漏贤才, 又令进呈12份; 阅毕, 又令进呈12份。如此再三,共阅读48份试卷。因他阅卷多,迟迟不能确定名次,礼部不得不将放榜延期举行。
在有明一代,像崇祯这般认真的,未曾有过; 崇祯帝即位以来共举行5次科举考试,这是最认真的一次。
三月十九日,崇祯帝于文华殿召见48人。他扫视诸生,发问: “眼下内有叛民,外有强敌,如何才能报仇雪耻?”
那48人虽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无奈仅会死记硬背经书,做点儿八股文章,除此以外,一问三不知。见皇上发问,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崇祯皇帝见状,很是失望。
突然,有个人出班跪奏道: “臣魏藻德叩拜皇上。依臣之见,报仇雪耻之策,不离圣上的明问之中。雪耻的关键在于知耻。”
崇祯闻言大喜。他早就对公卿百官在国难当头之时,仍旧结党营私,明争暗斗,寡廉鲜耻愤恨不已。要扑灭叛民,抵御清人,当权者不知羞耻怎行呢?
那魏藻德见皇上高兴,索兴说开了去,围绕着“知耻”二字高谈阔论,表白自己如何如何知耻,还历数崇祯十一年清兵进攻通州(今北京通县)时,他御敌之功。
崇祯皇帝越听越高兴,以为这下可得了个贤明之人,遂定魏藻德为第一甲第一名。
魏藻德,顺天通州人。此人实际上并无真才实学,只是口才好,能言善辩,脑瓜也转得快一些。崇祯帝求才心切,便将状元郎桂冠赏给他。
二、平步青云
按惯例,魏藻德入翰林院为修撰。他在翰林院干了3年。
这3年,正是大明帝国急剧瓦解之时。李自成和张献忠两支大军所向无敌,官兵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崇祯十六年三月,李自成在襄阳建立政权,改襄阳为襄京,李自成自称“新顺王”,以刘宗敏和田见秀为权将军,提督诸军事。张献忠所部发展也很快,横扫长江流域。
崇祯帝心急如焚,召见他寄予厚望的魏藻德。魏藻德陈述看法,虽然没有应急妙计,但崇祯帝还是很欣赏。崇祯十六年五月,迫不及待地擢魏藻德为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魏藻德中状元仅仅3年2个月,便成了阁臣。明正统年间,彭时中状元第二年入阁,但其官职仍为翰林院修撰。魏藻德升迁之快之高,旷古未有。他本人也感到升得太快太高了,上疏力辞礼部右侍郎。于是,改任他为少詹事——太子东宫詹事府副长官,大学士如故。
内阁中有个叫陈演的,不学无术,谄媚奉承,见魏藻德为崇祯帝看重,遂曲意巴结。他还竭力诋毁内阁首辅周延儒。不久,周延儒被迫去官,陈演当上内阁首辅。
魏藻德身为阁臣,备受宠爱,但除倡言百官捐钱以助军饷外,别无建树。虽然如此,崇祯帝仍对他寄以厚望。十七年二月,崇祯下诏,任命魏藻德为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河道漕支、屯田、练兵诸事,驻防天津。不几日,内阁首辅陈演辞职,崇祯帝遂拜魏藻德为内阁首辅。
这时,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大顺国已两个月,经过充分准备,兵分两路,渡黄河东征。两路大军势如破竹,直逼北京。三月十六日,大顺军先头部队抵达北京城下。
临危受命的魏藻德束手无策,每当崇祯帝征询时,他只好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崇祯帝想与李自成讲和,就此事征求意见,魏藻德低头不语,崇祯帝连问4次,最后气得拍了桌子,魏藻德终无一言。
三、被权将军捉获
三月十七日,李自成大军攻城,官兵拼死抵御,双方厮杀开来。崇祯帝对守城将士不放心,害怕他们临阵倒戈,便派宦官把守城门,不许守城将士登上城楼向外观看。太常卿吴麟征听到城外杀声阵阵,冲破宦官拦阻,夺路登上城楼观望,方知大势已去,慌忙跑向皇宫告急。刚到午门,便被魏藻德拦住。魏藻德道: “皇上洪福齐天,自有苍天保佑。我等乃大明忠臣,也会安然无恙的,何必惊慌,更不必去惊扰皇上了。”
三月十八日晚,宦官曹化淳打开彰义门,迎降李自成。李自成大军蜂拥而进。十九日,皇城被攻破。
崇祯皇帝让人叫来太子慈烺、定王慈炯、永王慈炤,告诉他们京城失陷,国家亡了,你们要逃出去,将来复仇。他拿来衣服给3个儿子穿上,哽咽道: “你们今天是太子、王子,明天就是普通百姓了。出去后,遇上老者喊伯伯,年轻的叫先生。你们要学会照料自己。快,快逃命去吧!”3个孩子哭成一团,崇祯帝让宦官把儿子送到周皇后和田妃两位皇亲家,并随手写了张朱谕,令百官俱赴皇太子处侍奉、听命。他让宦官把此谕送内阁下发。
宦官到了内阁,空无一人,连内阁首辅、皇上倚重的魏藻德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崇祯帝闻讯,悲愤不已。他来到坤宁宫,周皇后哭得泪人一般,誓与他同赴黄泉,崇祯帝眼看着她自缢身亡。崇祯帝狂笑着走出坤宁宫,到了西宫,给自缢未死的袁妃补上一剑,又砍了几个妃子,然后,来到寿宁宫。16岁的长平公主正要自缢,见父皇走来,大呼一声扑来。崇祯帝心如刀搅,怕爱女扑进怀中再也举不起剑,悲凄地吼道: “你为什么偏偏生在帝王家!”挥剑砍去,长平公主顿时倒在血泊中,砍掉了左臂。崇祯帝又奔昭仁殿,杀了昭仁公主。
该杀的都杀了,崇祯帝在宦官王承恩扶掖下登上煤山,自缢于寿皇殿。在他的内衣上,有临命绝笔,他悲愤地诉道:“社稷倾覆,皆因百官之误!”
魏藻德身为首辅,不在内阁筹措,撇下崇祯帝,逃回家中。皇帝自缢的消息传出,一些大臣自杀尽忠。魏藻德的儿媳自幼受封建礼教训诫,深知按封建伦理纲常,公爹应以身从君,自杀尽忠。但魏藻德舍不得死,脱下朝服,穿上布衣,躲藏于家中。
不久,被起义军捉获,魏藻德成了阶下囚。
李自成坐殿,部将与大明遗臣朝见。正当众人山呼“万岁”时,明朝遗臣、左庶子周凤翔失声痛哭,朝仪大乱。李自成端坐不动,赞相礼仪的鸿胪寺官员宣唱众人姓名,要他们出班叩拜。第一个被唱到的是魏藻德,魏藻德叩首,膝行而前。李自成站起来,踱到魏藻德身边,作揖道: “你受皇上特恩,为什么不尽忠而死?”魏藻德哭着说: “我正要乞求效用,哪能死?”众人大笑。
有个叫刘养贞的明朝遗臣乞请李自成诛杀误国奸臣魏藻德等人,李自成怒斥道: “明朝未亡时为什么不说?”把他赶了出去。
李自成的得力助手、权将军刘宗敏收拷魏藻德。刘宗敏责斥魏藻德身为内阁首辅,把大明江山搞成这个样子。魏藻德说: “藻德乃一介书生,不谙政事,再加上先帝失道,才到了这般境地。”刘宗敏怒喝道: “你以书生擢为状元,不出3年便为首辅,崇祯皇帝哪里对不住你,竟这般诋毁他?”魏藻德不敢言。
起义军向明朝遗臣追赃,按规定,魏藻德应交10万两金子,他新贵不久,没这么多,便凑了1万两交上。义军嫌少,用刑到第5天上,魏藻德的脑袋被砸碎了。义军又把他的儿子抓来,命他交纳。其子哭诉道: “家已告罄,老父在,还可向门生故旧讨些。如今他死了,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了。”义军不听这一套,把他推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