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瓦尔多夫斯基·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中外哲理诗赏析

《特瓦尔多夫斯基·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中外哲理赏析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

爱这身边疾驰而过的世界,

若不是年岁一去不再,

若不是力量渐渐衰竭。

我真不知道热情该怎样烧,

我那万般眷恋的热情,

若不是我身为凡人,

也走向无条件的退隐。

若不是,若不是如此啊,

在一颗永不变暗的心里

哪会有饱经苦难的甜蜜,

哪有以痛苦和黑暗的死为代价

换来的信仰、意志、激情和魅力?

贺拉斯在《颂歌》中有诗云:“希望不会循环而至!年华亦是如此,/我们的一日又一日,都被时间窃去。”时间如斯,韶光易逝,年华一去不再,真是“光阴似箭催人老, 日月如梭趱少年”呀!这是古今人类的同感,惟其如此,在这有生之年,谁不热爱自己的生命呢?而在整个动物世界,唯有人自知死亡不可避免,这种知识,无疑丰富了人对生命的认识,古希腊的哲人有一句名言:“认识你自己!”这不仅是劝诫人们自知和自我完善,开启心灵智慧的钥匙,而且是启迪人们思考人生价值和意义,不断进行反省,深化自我认识的一面明镜,千百年来,它吸引着每一个时代的哲人、学者循着它所提供的线索去探究生命本身的奥秘。特瓦尔多夫斯基既非哲学家,也不是心理学家,但是,作为19世纪俄国以涅克拉索夫为代表的“公民诗派”的继承者,他非常善于用诗来思想人生,思考生命存在的意义。《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就利用一种独特的“反证”法,以自我为中心,艺术地探讨了生命的存在与自我意识的辩证关系。

黑格尔说过:“……精神一般说来就是思维,人之异于动物就因为他有思维。”人是唯一能思想者,只有凭着人的理性和对真理的追求的精神,人才有可能思想到自身,思想到自身的存在,这就产生了人的反省活动,在哲学体系中,一般译为反思,而在心理学上则指将心意倾注于自己的一种心理状态。反省来自于经验所提供的观念和人所自知的各种心理活动的意识的结果,它包括思想、信仰、意志、欲望、激情等等。特瓦尔多夫斯基在用诗思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并不刻意寻求奇特的隐喻或联想,他认为,诗的最高技巧是使人感觉不到技巧,这很容易使我想象到银幕上最富天才的演员,所以,他的诗别具特色,常于平谈中见出深沉。他从不写故作高深的哲理,但耐人深思的哲理却从平易近人的诗句中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可为代表。这是一首短诗,仅有三节13行,诗人别出机杼地反复使用因果倒置的否定性的条件句式来表达已知的肯定性的生命哲学。他在前两节诗里一再声明:“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 “我真不知道热情该怎样燃烧”,其情态谦逊、诚恳而又真挚,似乎是真不知其所以。紧跟这两个否定句之后的,是一连串的否定性的假设条件“若不是……”从形式上看,条件与结果显然是颠倒的,如果把它们的位置调换过来,并把否定句式改为肯定句式,那么这首诗就如同白水一杯,淡而无味了。正因为都采用了逆反命题的形式,特别是在最后一节,连续重复“若不是,若不是如此啊”,再三突出了置后的前提条件的重要性,如此这般,让人不得不反复回读,才豁然开朗,原来,诗人并非真的不知其所以,而是既知其所以,更知其所以然,那就是正因为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年岁一去一再”,正因为生死有期,人都要“无条件地退隐”,所以,人才要更热爱生活,让有限的生命紧紧追随“疾驰而过”的生活旋律,让平凡的生死之火纵情燃烧。这样,意识到生死衰亡是必由之路,当然会更加热爱有限的生存空间和时间。同理,历尽坎坷,“饱经苦难”,而后才有“永不变暗的心里”的“甜蜜”,这正所谓常言所道的,知苦而后甜。对于饱经风霜的诗人来说,这决不是纸上谈兵,在这深刻的人生哲理中,凝聚着诗人血与泪的生活体验。也正是在这种切身的体验之上,才产生了结尾“以痛苦和黑暗的死为代价”换来“信仰、意志、激情和魅力”的箴言。

该诗把抒情和生活哲理融为一体,利用“否定之否定”的语言形式含蓄、曲折,但又深入浅出地用极为通俗、真挚的语言,把生与死、苦难与甜蜜、火热的爱与人生的痛苦相互对照,在崇高的悲剧感中表达出强烈的生命意识和历史责任感,正如朗吉努斯在《论崇高》中所说的:崇高乃是“伟大心灵的回声”,它必然产生“巨大的”、“迷人”的效果。《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以诗人发自肺腑的真诚验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