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愁·[唐]韩琮》原文与赏析

[唐]韩琮

金乌长飞玉兔走,两鬓长青古无有。

秦娥十六语如弦,未解贪花惜杨柳。

吴鱼岭雁无消息,水誓兰情别来久。

劝君年少莫游春,暖风迟日浓于酒。

感春伤时,常常被诗人借来抒写家国之感慨或人生之体验。韩琮的《春愁》就是一首伤春怀人,叹韶华易逝、青春难久的诗。

从诗的内容看,大约诗人年轻的时候曾和一位妙龄女子一起“游春”,与之建立了十分亲密的情感。良辰美景与娇花巧笑给诗人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此后,彼此天各一方,且音信杳然。然而,诗人的心却一直牵念着她;直到两鬓染霜,老之将至,诗人也没有忘怀这位女子。尤其是春天,诗人看花开花落,想流年似水,叹人生倏忽,美人不见,只有愁绪绵绵,梦华悠悠,牵念愈深。这首诗以“春愁”为题,所寄托的就是诗人个中的苦愁与感慨。

诗的前两句叹光阴飞逝,愁时不待人。金乌与玉兔分别代称日月。日月经天,飞走销铄不已。逝者不追、岁月不饶。青春常驻、韶光不老的事自古以来就是没有的!然而,两鬓已染霜,韶华早成梦,诗人却偏偏要去提它、说它、感叹它,其灵府之中,自然有无尽的心事与不可排解的愁怨。这两句以理言情,既形象揭示了时空运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又使诗思一开始就跌入绵绵愁绪之中。

三、四两句稍稍扬起,由愁绪牵引出追忆。追忆是那么美好。秦娥本指秦地美女,诗人借指那位曾与之相善的女子。当年她年方二八,形容娇好,言笑楚楚动人。她的语调,在诗人听来,犹如管弦丝竹奏出的乐曲一样美妙悦耳;她情窦欲开未开,在诗人看来,还不甚明了追求和贪惜花柳情恋之事,还是那样的纯洁天真。人世间,真纯之情犹如美酒,愈陈愈精醇,愈牵人心魂。这两句诗以写意之笔,勾勒出那个女子娇好动人的情态,表现了诗人当年与之游春而满心欢悦的情形;同时,也暗示出诗人愁春伤时的原因。

诗的五、六两句进一步展示了诗人愁绪满怀的根由。诗人那美好的一幕仅仅是一种追忆了。尽管他们曾山盟海誓,情感是那么纯洁、美好和深厚。但是,阴差阳错,离别竟成为永久。此后,鱼沉雁杳,诗人再也没有得到过那个女子的消息了。有的只是那难忘的忆念和缠绵的离愁久久萦绕在诗人心头,并且无论怎样也无法排解,一到春天即如春草,“更行更运还生”。这两句诗,以“吴鱼岭雁”与“无消息”和“水誓兰情”与“别来久”两组比照,映画出诗人的欲念与眼前的现实之间的反差;诗人那由希望到失望,乃至绝望的情态与心理历程,鲜明显示于反差之中。

回忆愈是美好,消息愈是绝断,愁绪也就愈是浓重。愁肠郁积,感情折磨,使诗人对当年的游冶不免悔憾起来,对那个女子,甚至也有些由爱而怨,由怨而恨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诗的最后两句,笔意逆转,以“局中人”切身的体验奉劝来者,告诫年轻人要珍惜青春年华,而不要惜柳贪花,沉溺于融融春色之中。贪杯恋酒会使人陶醉。然而,春天的丽日和风,尤其是那春风满面、娇花巧笑的女子,却比酒更浓更烈,更容易叫人沉溺其中而不拔啊!这是诗人生命的感悟,情血的凝结!此诗原系抒情,而却昭示了时光易逝,青春不再,美景不复的哲理。如果不把握住稍纵即逝的青年时期,那必然追悔不已。

这首诗结情于愁,以七古出之,结构自然流转,一气呵成;诗的声韵短促,与压抑的心情相投,乃诗人内心愁绪流变的外化。全诗鲜明地表达了诗人愁春的内容,因由、程度、心理与情态,写得情酸意痛,惆怅万般而措意婉转;诗人仕途失意之慨,晚唐哀伤之音不无暗蕴;当中,那人生的体验与生命的感悟,更透射着理性的闪光,耐人深味。